第十章 青骸
日子一天天过去,据说那位昆仑山下来的仙君,只在南疆各地巡视一圈,便打道回府了。
阿弱无心去偷瞧那位仙君,心中真正在意的,只是耳边再没有素涓的消息传来。
窝在床上消沉了好些日子,阿弱眼窝深陷,唇瓣干裂,茶饭不思,只越发想念素涓的味道。
小仙姑烹的饭菜品相一般,虽不及伯初童子的可口,但总有种家的味道。
一日不食可,三日不食痒。
好在时间是味良药,时日一长,所有的情绪都会变淡。
又过了几日,阿弱下决心起身,缘着石壁,一步步走到洞口。
大好的春光,清新湿润的气息袭面。
春花烂漫,草木蓬勃,远远见着蛱蝶飞舞的丛中,伯初提着朱漆食盒,缓步分花而来。
食盒里盛放的菜肴,皆是出自童子的手笔。阿弱躺在花海中,品着菜香,抚着微微鼓胀的小腹,终日的离愁,总算有了慰藉。
伯初偷偷在阿弱耳边问起:“阿弱,那日你拿走的那些画轴…”
阿弱掠夺走的是千年来积攒的心血,作画不易,需要灵感,也需要时间。起初他觉得无甚要紧,没了可以再画,而后,越想越觉着肉疼。
“那些污秽的东西,我烧了个精光。”阿弱说这昧心话时,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那些画轴,本是打算直接烧毁的,但看每幅图的画工精妙,技艺高超,定是凝聚着作画者的精力和心血,要一把火捣毁,心肠软的阿弱便不忍了。
于是打算把它们藏在石床底下,自己则是坚决不去翻看的。
但有时候,阿弱怕洞府里潮湿的空气会腐蚀掉画纸,怕虫鼠为祸,便会将画轴搬到山坡向阳处晒一晒。也只是极偶尔实在无聊打发时间时,才会往画里瞄一眼。
这一瞄,可谓是大开眼界。
那些是阿弱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新奇姿势。充满了无穷的想象力和创造力,堪称饱含着高明智慧的结晶。
见到阿弱陷入回想失了神,伯初猜到一些,伸手在阿弱面前晃了晃,悠悠的说:
“倘若阿弱姑娘嫁给小生,我们还能创造出更多的姿势,造福天下苍生,流传给往后的千千万万世。”
伯初拿住阿弱的手,一遍遍轻抚着手背。
打发他的是极为平淡轻巧的一个字,咬得字正腔圆:“滚。”
距青骸兽现世还有十来日,是以,阿弱重新燃起猎捕青骸兽的斗志。
按照钩牢的图纸,阿弱领着伯初开工,日夜赶制,终于在十日后完工。
梅月上的某天,阿弱着一身劲装,与伯初合力将钩牢投入沐水中,静待青骸兽经过。
青空辽远,漫染着深深墨色,绵绵的细雨浸润了整夜。
方圆十里没有半点火光,万籁俱寂。阿弱身披棕黄蓑衣,刻意压低箬笠,潜伏在蓬蒿间。
漆黑的眼珠子,直直望着前方的汤汤沐水,任何细微的波澜都不放过。
临近天明时,满身的酸痛再难以忍受,阿弱熬不住了。稍微活动胳膊,缓缓伸懒腰,却又因为克制不住喉咙里绵长的呻吟,而紧忙捂住嘴巴。
她这才恍然想起,身旁可是还卧着一个对她心怀叵测的少年。
不出所料,一转过头便恰好是滚烫的四目相对。
伯初的脸清秀白净,眼睛眯成一道缝,舌尖伸出,缓缓舔舐着上嘴唇,“阿弱姑娘的喘息声,总是对小生有种吸引力,总是有股子莫名的躁动…”
瞬间,阿弱毛骨悚然,忙不迭地握住腰刀的柄,刀口迅速比在他脖子间,如此一来才稍稍安心。
水面骤然翻起波浪,伯初转头望着远方,低声道:“它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