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后望了一眼他走出帐子的身影,便陷入了黑暗之中,梦里也是我们白日喝酒时的样子,他开口,叫我温玉。
那时候的燕明川眼角眉梢皆是笑意,直到我朝他站着的位置伸手一抓,却是一把空风。
第二日起的不早,约莫已是晌午,日头高照,我额角钝痛,好似千万根针在扎扎,万箭齐发的痛让我叫苦连天,趴在床上捂着头整张脸皱成了一团。
“醒了?”燕明川从桌案前起身,不疾不徐的朝我走来,我浑浑噩噩的下床,但脚步任然虚浮,像是才在棉花上一样,到底是谁说的何以解忧,唯有杜康?简直罪过,这忧未解,身体倒是要饱受不少摧残。
我脚下一滑,一把跌入了燕明川的怀里,燕明川扶住我,开口询问:“你怎么样?还好吗?昨日喝了这么多酒,当自己是酒桶呢?”我摆了摆手,胃中反酸的厉害,一把甩开燕明川就跑出了帐子,扒着一棵树一顿作呕。
燕明川跟了上来,一脸担忧,“我叫人做了解酒汤,一会儿端上来。”我回过头刚想道谢,却又是一阵反胃。
面前的燕明川突然笑了,一双眼皎洁如月,他抱住双臂看着我此刻窘迫的样子,我被他的眼神看的又气又恼,只觉得面前人似笑非笑的样子就像是在嘲笑我一般,我抬手,用袖子擦了擦嘴,转过身看着他开口,“你笑什么?”
“我笑你,没个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真当自己是水泊梁山的一百零八好汉?还学人家豪气干云?昨日要不是我拦着你,真不知道你要闹出什么幺蛾子。”
我愣在原地,此刻感觉很不好,背脊发凉,脑中闪过一些模糊而又零碎的片段,我面色阴沉,幽幽开口:“我昨日…做什么了?”
我温玉发誓,我要是知道自己醉酒后会闹笑话,这辈子,就是死都不会喝燕明川那袋酒。
我转头看了看周围巡逻小兵不怀好意的眼神,还有,那嘴角的一抹笑意是什么意思!?我惊悚了。
“我昨夜抱你下马,是你非要赖在我身上不肯下来,那我没办法,只好抱着你回了帐子。”
“什么!?…”我捂住嘴,尽力不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那么夸张,一个赖字,简直让我崩溃,燕明川是燕国军队将首,他的帐子位于燕军正中,从军营门前下马,到燕明川的帐子,一共一百九十八步,可偏偏就是这一百九十八步,就足够让整个军营的人看一回热闹了。
我赶紧一把扯过燕明川,吞了口水,眼角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我做了亏心事,所以声音被我压的极低“我昨日还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我做好心理准备,索性我这人,从小酒品就不好,但此时此刻,我只好双手合十,念十遍阿弥陀佛,求天保佑不要再有更难堪的事情发生。
“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就是你说你要在桃花谷和我做邻居来着…”燕明川缓缓开口,语气居然出奇的明快。
做邻居?我一拍后脑勺,才终于想起了昨天夜里的那一句戏言。
“其实,也不是不可以…”燕明川饶有兴趣的看着我,眼中的笑意又浓了几分。
我尴尬异常,立刻打断他要说下去的念头,做什么邻居,我要脸!
“停!别说了,是我喝多了,对不起。”我捂着脑袋朝帐子里走了进去,独留下燕明川一人站在树下,树上一片绿意盎然的野子落在了他的肩上,又缓缓掉落在了地上,燕明川捡起那一枚野子,眼瞳如同一片深邃的汪洋。
我一把甩开围缦,扑倒在床上的那一刻才意识到自己打底有多丢脸,我把脸埋进辈子,简直没脸见人了好不好。
下午是烈日当空,过了饭点,燕明川没回来吃饭,只叫了人将醒酒汤和饭菜一起送到了帐子里,温玉吐了一中午,胃中空空如也,像是一个干瘪的袋子开始消耗自身的力气,温玉有气无力,拨了一口碗中的饭,才发现面前那个来送饭食的小士兵还未走,正一脸好奇的偷偷瞧她。
“何事?”温玉难受,抬头,语气不善。
小士兵秦筒被温玉一瞪,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连忙开口,“没…没事。”加上手部动作,显得整个人憨憨的,他作势又看了一眼面前的女子,果真,世子的女人,就是不一样,就连气势,都比别的女子要强得多。
温玉一看到他的样子便回想到昨日燕明川抱着她回帐子时的情景,胸中郁气难消,叫住看上去呆呆傻傻的秦筒,询问燕明川的去处。
秦筒摇了摇头,道不知,末了,却又补充:“世子去哪难道没有和姑娘说?”
我疑惑,抬头看向秦筒,“没有,他去哪,为何要和我交代?”
秦筒搅了搅衣袖,一脸唯唯诺诺的神情,“你不是世子的女人吗?”
我刚饮下一口汤,此时,被这一句话刺激的直接将这口汤喷了秦筒一脸,时间静止几秒,空气变得凝固,我看见秦筒抹了一把脸,满脸惊恐的看着我,我差点暴走。
“我…谁说我是你世子的女人了!?”我拍着桌子站起来,秦筒被我唬住,瞪大眼睛,愣在原地。
“昨日…昨日晚上,世子亲自抱你进的帐子,我…我亲眼看见的。”秦筒吞吞吐吐的开口。
我刚想要开口解释,却被一个声音打断。
“秦筒你下去吧,这里用不到你了。”我看见来人正是燕明川,秦筒闻言如蒙大赦,作揖离去,因为跑的太急,摔了一跤,直接滚出了帐子,我看见这一幕,眼角抽搐。
“哇,你好浪费粮食,知不知道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知不知道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燕明川挑眉,在我身侧的位置坐下。
我被燕明川的博学多才弄的哑然,却见他从怀中去处一方丝帕,他靠近我,手指、面颊离我如此的近,近到我能看到他睫毛投射在眼睑的影子,燕明川小心翼翼的擦掉我嘴角的汤汁,极有耐心的样子叫我后怕。
“多大了,还像个小孩子。”他开口。
我愣愣的别过头,顺手从他手上拿过那方丝帕,别扭的自己擦拭嘴角的汤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