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愣的别过头，顺手从他手上拿过那方丝帕，别扭的自己擦拭嘴角的汤汁。
是夜，我在擂擂战鼓声中惊醒，一颗心好像要从胸腔中跳出来，打量四周，空荡荡的帐子，未见燕明川，独留下桌安上矗立着的那只烛台，烛火忽明忽暗，灯芯的火花很快烧到尾，噼里啪啦地溅起好多灯油在桌上。
而灯光照不到地方，浑浊难辨脸孔，温南的眼睛如西北天狼星孤夜中闪耀，望住我，沉沉灼烧光是荒原中蔓延的火。
“哥？！”我惊叫出声，飞快地下了床，帐子外人声鼎沸，战鼓响，这对于一个常年行军打仗的军士来说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尤其是这个时间，哪怕一点风吹草动，都足以刮出一连串的大浪来。
我偷偷将头探出帐子，发现没人在意后，松了一口气。
“你还知道我是你哥哥？谁给你的胆子让你擅自行动的！”温南隐忍，眉间似燃烧这一团火，眼神凝视着我，不怒自威。
我从小就怕温南生气，他是我除却父亲之外最敬重的人，父亲战死后，温家独留下我与哥哥温南这两只血脉，长兄如父，他是我除了宋霖昌，从小护我若命的兄长，我知道此番凶险，可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温家军，看着温家世世代代建立的功名归于尘土，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大宋子民流离颠沛，看着燕国的铁骑踏入我封澜城，不然那些战死沙场的将士，还有我们的父亲，如何能安。
今日的动静，想必是温南想要潜入这燕国军营的把戏，我只想让他快走，多耽误一秒，要是被燕明川发现，便是插翅难逃。
“哥，你快走。”我低下头，温南沉痛，我知道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悲伤，还有无奈和于事无补，所以我一定要拿到燕国的军事布防图，只有大宋有了筹码，才能不被燕国践踏，才能有谈判的余地结束这场惨痛的战争，还天下百姓一个安宁。
“你跟我走！”温南抓住我的手，他掌心几乎全是汗，手指也在发抖，我知道，他想要带我走，可是我一把甩开他。
“哥，你听着，是生是死都别管我，你首先要保护好自己，管好温家军，还有，若我回不去，替我照顾好爷爷。”说着，我趁温南一个不注意一掌将他打晕。
“出来！”我刚刚便看到了躲在窗外的十三，他是温南的暗卫，我知道温南今日绝不可能单枪匹马。
“你带哥哥马上就走，我若办成事，便一定回去找你们汇合。”时间紧迫，我不好多说，将温南交付给十三，十三赶快带着温南离去帐子。
我提心吊胆的躺在床上，外擂鼓声不知道什么时候歇住，帘子被人嫌弃，我闻到了一股好闻的桃花香气，是燕明川，我装成睡着的样子，实则害怕自己拙劣的眼睛被他识破，结果真是这样。
燕明川的手在离我的脸一厘米处停住，随即，燕明川带着玩味语气的话语传来：“早醒了，还装睡？”
我只好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装成一副懵懂的样子，“还不是被窗子外边的声音吵醒了，我是宋国人，也该避嫌，不装睡，你倒是请我出去观摩你们夜间操练啊？”我起床气十足，朝着燕明川嚷。
“操练？并不是，晚间前哨来报说有细作潜入了军营，所以我才去查探。”燕明川的话意味十足，他目不转睛的看着我，我背脊发凉，差点就以为温南的事情暴露。
我弱弱的哦了一声，“那人抓到了吗？”我开口，尽力显得不那么心虚的样子。
“结果不是细作，是几个南山镇的猎户误入了军事戒备区。”
我表现的不那么在意，只有尽力显得真诚，才能叫燕明川对我信任，尽管他已经知道我是温玉。
“阿玉？”燕明川唤我的名字，他抬手拿起桌上的一杯茶，端详片刻却又放下，眉眼不自觉的下降，好像在沉思，此刻的燕明川似一口无波的古井，深沉而又内敛，我有一点后怕。
“嗯？怎么了？”我应他。
“你的伤口还疼吗？”燕明川抬头看着我，没有玩味没有沉思，取而代之的一种正经的询问。
突然，我的心抽搐了一下，可只消片刻，我就恢复了，我摇了摇头，道：“不疼了。”
话说出口，我才发现自己说谎不打草稿的，这句话，自欺欺人都不行，燕明川知道我在骗他，我左肩上的剪，是燕明川亲手射的，那枚箭矢叫做穹昂，曾是轰动四国的神物，只要一击，百米外取人性命轻而易举，我的伤，对于燕明川这把箭来说，算是祖先荫德庇护了。
“对不起…”我落入陷阱，这我早些时候就已经计划好的，但如今看见燕明川失落的眼神，我的心却又随着他的眼神潜入谷底。
“你不也救了我嘛，扯平了。”我木讷的开口，语气中，有厚厚的郁色。
燕明川轻叹一口气，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开口：“有一年大雪，我曾随着父王一同前往宋国赴宴，我在大宋的皇宫里看见一堆孩提玩耍，想要同他们一起玩，却被父王制止，那时候宋国与燕国还未到如此剑拔弩张之势，后来我偷偷跑到了御花园，还迷了路，便听见有人在假山后面哭，我跑进去看，发现是一个小女孩，粉嫩嫩的像个小丸子，她哭的梨花带雨，我便跑过去，问她，你为什么躲在这里哭？她开口回我，因为那些小孩不和她玩，后来我才知道，她的父亲是常年驻守边关的将领，她自小不在京城，普一回来又受了孤立，她哭的厉害，我便想方设法的逗她玩，我记得，她的脖根处，有一块胎记。”
我愣住，胎记？我的我的脖根处也有一块铜钱大小的胎记，我抬头望住燕明川的眼睛，好像要透过记忆的细枝末节，去翻找出一些有意义的东西，但是时过境迁，我能记起来的，也只是很小很小的一部分了。
“温玉，我记得你，我那日救你，便是看到了你的胎记。”燕明川开口，语气淡淡的，我坐在床上，双腿向内蜷缩，等着他继续往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