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再见枢衡
浮生一人躺在石屋里的石床上,硌得睡不着觉。这崖上冰天雪地,只有一座孤零零的石屋,连只小虫都没有,静得让人心生恐慌。刚刚白天倒没觉察什么,可是天色愈晚,风愈大,时值午夜,狂风烈烈,如鬼哭狼嚎。这些浮生倒是不怕,当年在地狱里什么惨景没见过,只是这寂寞难熬啊!
辗转反侧,一夜未眠的浮生心里不停地祈祷太子绍轩快点来接自己离开这个鬼地方。
第二日,浮生没有等到太子绍轩,却等来了绍轩的铁杆迷妹——红玉和另两个小仙娥。三人开场寒暄完毕,浮生对这玄武宫的简朴又有了深刻的认识。那两个新结识的小仙娥一个叫青玉,一个叫紫玉,据她们说另几个仙娥叫蓝玉、橙玉、碧玉……这里的人连名字都取得很是整齐划一,漫不经心。不过小仙娥们根本不在意这些,再好听的名字在这几百年也见不到外人的玄武宫里也没什么用处。
浮生的到来让众仙娥很是期待,关于太子绍轩的轶事已经好久都没有更新了,三个人兴致盎然地带着瓜果梨茶,邀浮生讲讲太子绍轩二三事。
浮生正闷得发愁,乐得有人相陪,遂在三个小仙娥周到的服侍下讲了太子绍轩于天宫中生活小事二三件。三个小仙娥听得两眼放光,那个叫青玉的小仙娥还拿出笔记录下来,浮生得空瞧了一眼,书名为《太子绍轩轶闻录》。
这一日,太子绍轩没来解救浮生,浮生看在几个小仙娥因着太子绍轩的缘故把自己服侍得很是舒坦,便原谅了绍轩迟来的过错。顺便提了下由石床坚硬冰冷导致她夜不能寐,以至于思绪不清,竟把太子绍轩的几个最大的嗜好记得模糊不清,不能一一详尽道来与众仙娥知晓,心中甚感遗憾。
第三日,红玉和写书的青玉早早上崖来,带了厚厚的被褥,给浮生铺在床上,又掏出个火盆,摆在地上,从一个布袋里倒出些地瓜来,升起火,烤起地瓜来。
不一会,香甜的气息便飘出来,又陆陆续续地上来几个小仙娥,大家围坐一团,吃着地瓜,听浮生讲着太子绍轩二三事。没一会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渐渐话题跑到了天边。
地瓜吃完了,话题已由太子绍轩跑到了玄武神君这里。
浮生突地想起一件要紧事,连忙问道:“这玄武神君如此威风,你们干嘛舍近求远去喜欢太子绍轩那个大萝卜花?”
青玉叹道:“且不说神君早已心有所属!只说这几万年对着一张脸,再英俊也看腻了,更何况神君一向面无表情如那神殿上的泥胎,即使是喜欢也早就淡了,哪里有太子绍轩那样温雅多情,让人浮想联翩。”
红玉接茬道:“神君身份高贵,嫫母怎会容我等肖想神君。”
紫玉向浮生解释道:“神君喜静,最讨厌身边吵闹,一向不准我们近身侍候,他身边只有枢衡和鹤翁二人,枢衡就是那天受惊吓的仙使,鹤翁就是带你进玄武宫的老仙翁。这宫殿虽大,人却少,事情也不多,只要我们不打神君的主意,嫫母倒也不太管我们,若不然我们哪里有时间和胆量来这里?”
众人又拉开话题,聊起嫫母来。
原来,嫫母是神君的母族在神魔大战中唯一的幸存者,神君很是尊敬她,这宫里的大小事宜一律由她管理。嫫母虽相貌奇丑无比,行事略显乖戾,但平时并没有用过什么严苛的手段惩罚仙娥们,对待忠厚老实的小仙娥们态度尤其平和。只有一点谨记便好,那就是不要去妄图打扰神君。曾经有位新来的仙娥企图用美貌引诱神君,还没等见到神君,便被嫫母化为巨蟒一口吞掉,连个骨头渣都不剩。
这一点浮生牢牢记住,她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蛇。
第四日,众仙娥在思过崖上烤起了肉,浮生坐在众人中间,一手握着盛满果酒的夜光杯,一手举着筷子吃得满嘴流油,酣畅之余继续为众仙娥们讲述太子绍轩的逸事,没多久,青玉那厚厚的本子便记得满满的,众仙娥也听得心满意足。
但是由于浮生对太子绍轩最大的印象便是他焦头烂额地处理浮生留下的烂摊子,所以言语之中竟未能在众仙娥面前维护住太子高贵优雅的形象,众仙娥渐渐淡了对太子绍轩的心思,专心地投入到仙族现今最红受欢迎的八卦事业之中。
在一场场的欢宴中,众仙娥把仙族中绯闻秘辛、风流韵事一一扒出来筛谈一遍,加以揣测总结,使这些秘事更加完整生动、脉络清晰地呈现在大家面前,或缠绵悱恻或慷慨激昂,或温柔缱眷或怒发冲冠。一众人随着八卦的内容心思沉浮,百转千回,甚为感慨。乐不思蜀的浮生忘了在心中抱怨太子绍轩没来接她的事情。
一日,吃得有些撑的浮生摸摸自己小腹一多出的一坨肥肉,决定要众仙娥陪她四处走走,众仙娥不敢,浮生劝道:“我来思过崖是扫雪的,又不是禁足,四处走走有什么!”
青玉表示:“可你也没扫雪啊!”
浮生道:“扫完又下,扫完又下,何苦折腾?”
众仙娥深以为然,于是这天,众仙娥带着浮生把后山转个遍。浮生发现这冰天雪地的景色竟别有洞天,自有一番天高地阔、清冷幽远之美,很是令人心旷神怡。
没几日,逛够了的众仙娥在浮生的带领下玩起了凡间的把戏——赌色子。众人皆欢欣鼓舞。无法自拔,每天吆三喝四,把个清静之地搞得热热闹闹。
日复一日,这思过崖上渐渐人气旺盛,红红火火起来,浮生在这里过得有滋有味,彻底把太子绍轩抛在了脑后。毕竟在天宫约束太多,行止皆有人规束,远不如这无人问津的思过崖来得自在。
这日浮生早早起来,心里盘算着今日要玩些什么把戏。可等来等去,竟无一人上来,她猜想着必是山下宫中有事拖住了众仙娥,她决定下山去看看。
浮生向来是个行动派,说走就走。
不一会便来到山下的玄武宫中,速度倒是很快,可惜的是她迷路了。
浮生在宫中绕了半晌,也没见个人影,心中报怨,这玄武宫委实冷清,难怪那玄武真君性格小气,日日闷在这宫中不见个人,必得生出些古怪性格来。
懒得再走,浮生郁闷地坐在一块石头上,思索着怎样才能找到个人带她回到思过崖,并且最好不要碰到嫫母,她实在有些怕那个丑到爆炸的老仙子。
一阵悦耳的琴声叮叮咚咚响起,浮生惊喜地站起身来,循着声音找去,来到一座偏院,琴声正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浮生顺着院墙找到院门,却怎么也推不开,便咚咚地敲起门来。
“谁?”琴声停,一道温柔的男声响起。
“枢衡?”浮生惊喜地问道:“枢衡,是你吗?”
“你?浮生?你怎么来这了?”里面果然是枢衡。
“枢衡,对不起,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我不是故意的,你怪我吗?”浮生充满了歉意。
“傻丫头,不怪你,是我自己的错,走火入了魔。”枢衡的声音里有一丝落寞。
“是玄武神君那个魔头把你关起来了吗?真没想到他竟用如此卑劣的手段对待你,枢衡,你别怕,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出去的!”浮生此刻把玄武神君列入她的敌对名单里。
“我该受罚的,不关神君的事。”枢衡的声音更落寞了些。
“你别替他说话了,即使他再喜欢也不能这样对你,你有权力喜欢别人,我会帮你的。”浮生信誓旦旦地向枢衡保证。
“别,傻丫头,你别胡乱猜测,不关你的事,你可千万别乱来,别再闯祸了。”枢衡忙制止浮生。
“枢衡,现在我没办法闯祸了,我——”浮生欲言又止,瞬间想起自己囚徒的身份,近日逍遥的生活让浮生忽略了自己来此受罚的境遇,现在一想到这些,委屈的心情涌了出来。
“浮生,你怎么了?受伤了吗?”枢衡有些急,关心的语气让浮生感到温暖,浮生鼻子有些酸。
“枢衡,我,我被那魔头用缚仙索缚住了,那缚仙索隐到我身体里,我没办法取出来,我没有法力了。”说到这里,从没受过委屈的浮生悲从中来,坐在院门前,抽抽噎噎地哭起来。
“浮生乖,不要哭,等到神君消气了,就会放你自由。你千万不要再闯祸了,听到没?”枢衡安慰浮生。
“嗯,我知道了。枢衡,那个嫫母罚我在思过崖扫雪,我偷偷溜下来,可是现在我找不到回去的路了。”浮生突然想起这个可怕的问题,要是被嫫母发现她这个囚徒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四处游荡,那可就糟了,她有点慌张。
“别怕,你跟着这个纸鹤回去,它会给你带路。”从院墙上飞出一只淡蓝色的纸鹤停在浮生的面前。
“这纸鹤怎么能飞出结界的?你可真了不起啊!”浮生感叹。
“没有结界,傻丫头,嫫母只是锁了院门。”枢衡声音里透出一点无奈。
噢?原来是这样。浮生点点头,脑子里生出了主意,不再悲伤,站起来拍拍裙角的雪沫,向枢衡告别。
浮生跟在纸鹤后面回到思过崖,思过崖上冷冷清清,没有一个人影。浮生把纸鹤小心地收起来,放在枕下,躺在床上望着屋顶,计划着明日再去看望枢衡。
过了一会,还是没有人上来,浮生便拿了几把一尺多长用来烤肉的铁叉子出了门。下了思过崖,绕到一座山脚下,前次众仙娥带她在附近转了一圈,她发现这山脚下的雪地里有一种浑身雪白的兔子,她决定今天捉上几只烤来吃。
没想到这兔子灵活得很,数量虽多,却不好捕,好不容易叉到两只,把浮生累得气喘吁吁,她无比怀念起自己的仙法来,对玄武神君的讨厌又多了些。
回到思过崖上,浮生扒了兔皮,生起火,烤起兔肉来,好在这段时间众仙娥们带上山的东西很多,浮生找到些调料抹在兔肉上,没一会,传出了诱人的香味。
浮生觉得很满意,此刻她也饿了,正准备撕个兔子腿大块朵颐,青玉悄悄地上了思过崖,悄悄地告诉浮生,嫫母发现她们上思过崖的行踪,今日罚了大家一顿,告诫众仙娥,若有人再犯,必将罚没仙籍,投入轮回。
今后怕是没人再敢来了,青玉叮嘱浮生自己要小心点,留下一大堆瓜果和几本书,帮助浮生打发无聊的时间。
见青玉如此好心冒着风险前来提醒自己,浮生很是感动,遂把刚烤好的兔子送给了青玉,青玉带着兔子一溜烟地跑下山去,浮生才想起来自己还没吃东西,于是把青玉带来的水果吃了两个果腹。
浮生可不想一个人待在这冷冷清清的思过崖,她决定明天一定要下山去看望枢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