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养病
浮生昏昏沉沉,似乎做了个梦,又回到地狱中,一条巨蛇对她吐着信子,许多丑陋的饿鬼追着她咬,她怕极了。
浮生在梦里四处奔逃,东躲西藏,可是总也摆脱不了那些饿鬼,他们如影随形般粘在浮生身后,浮生跑得身大汗,眼看就要被那些饿鬼围上,一个少年从黑暗中走出来,身上泛着圣洁的光,向浮生伸出手:“来,跟我走,我带你回家!”
浮生呆呆地望着少年,把手伸向他,那些饿鬼突然冲上来,少年的影子越来越淡,浮生紧张地大喊:“别走,别丢下我!”
“浮生,浮生,我在这里,没有丢下你,没有丢下你!”红玉放下水盆,三步两步跑到床前,握住浮生到处乱抓的手,她有些心痛浮生,这个看上去单纯快乐的小仙子,叛逆又倔强,也许心里并不真的快乐吧。
浮生抓住了红玉的手,渐渐安静下来。红玉伸手在浮生头上探了探温度,温度没有像前两天那样烫,她略微放下心来,洗了块手帕放在浮生额头上。
玄武神君闭关出来,神情有些疲惫,鹤翁瞧着有些心疼玄武神君,想要告诉玄武神君浮生生病的事,又担心再为神君添上些烦恼,不知道当不当说。
他欲言又止的神情落入玄武神君的眼里,玄武神君道:“有事说好了。”
“浮生仙子因枢衡仙使的事被嫫母关到了冰蒺樊笼里禁了三日,结果发起烧来,这几日一直昏睡未醒······”话未说完,玄武神君已没了踪影。
浮生迷迷糊糊地醒来,恍惚中看到梦中的少年正坐在她的床头,她很是惊讶,问道:“你回来找我吗?”
少年只是看着她并不说话。
“可惜我长大了,不太需要人照顾了。”浮生觉得遗憾。
少年解释道:“我不是故意的,我那时······”
“我不想听!”浮生觉得头晕得厉害,“别解释,所有解释都是骗人的借口,我听着更难过。我们互不相识,各奔东西本就是正理。”
“神君,浮生烧得有些糊涂,您别见怪。”红玉忙向玄武神君解释。
浮生看着突然出现的红玉,有些糊涂,怎么红玉还在这里,她努力睁大眼睛,看看四周,想起这里玄宫,她又认真地看看坐在床边的人,原来她认错了人,坐在她床边的是玄武神君。
要不是这个讨厌的大魔头,她怎会落到这样的境地?浮生懒得理他,闭上眼睛。玄武神君为她渡了些仙力,浮生觉得好多了,可还是不愿睁开眼睛。
见浮生满脸嫌弃的样子,玄武神吩咐红玉好好照顾浮生,便离开了。
晚饭时,红玉端来一碗粥,浮生没胃口,便让红玉先放在桌上。玄武神君走进来,端起粥碗坐在浮生床边,劝道:“起来,喝点粥,好得会快些。”
“我们是神仙,不吃饭也不会饿死的。”浮生见到玄武神君,更没胃口了。
“这碗粥我熬了很久,放了白水山上流光花结的果子。”玄武神君看看闭着眼的浮生睫毛微动,接着诱惑道,“我还去南极仙翁那里讨了白鹭洲上青蜂酿的碧华露放在里面。”浮生睁开眼睛,里面有笑意,玄武神君又道,“出锅前我又撒了几片星耀花的花瓣在里面,真是色得味俱全呐!”
“真的吗?”浮生坐起来,探头看了看碗里的粥,笑意更明显了,“真有那么好吃吗?”
“嗯,当然,你尝尝。”玄武神君说罢便盛了一勺粥递到浮生嘴边,浮生吸溜喝了进去,一股淡淡的香甜在齿间弥漫开来,浮生愣了下,这粥的味道很好,里面有一丝少年的味道,那是浮生第一次吃东西,喝的是少年的血,也因此少年嫌弃她了罢,就那样悄悄地离开了她。
“怎么?不好吃?”玄武神君见浮生神情忽然低落,关心地询问。
“好吃。”浮生按下心头的难过,不再去想,失去的便永远失去了,想也不会回来。
“那就都吃掉。”玄武神君又盛一勺粥送到浮生嘴边,浮生配合地吃下去,嗯,的确挺好吃。
紫玉拎着水走进浮生的院子,见红玉正站在屋前的罗刹树下望着天空发呆,悄悄问:“浮生还没醒吗?”
红玉回过神,见紫玉来了,拉着她的手问:“你可见神君为谁下过厨?”
紫玉摇摇头。
红玉又神秘地问道:“你可见神君曾对枢池公主嘘寒问暖,卿卿我我?”
紫玉想了想:“除了态度温和些,眼神暧昧些,倒未曾见过神君对枢池公主如何小意温柔。”紫玉不明白红玉今天为什么这样神秘兮兮的,拉拉红玉的袖子,“你今天怎么这么怪,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红玉指指紫玉手中的水,说道:“还不送进去。”
紫玉连声道:“噢,可不是,一会冷了。”抬脚赶紧进了屋子,却见他们心中冷酷威武的神君正坐在床边给浮生喂粥。
紫玉呆了呆,轻轻把茶水放在桌上,正准备悄悄地退出房间,玄武神君瞥一眼桌上的茶,吩咐道:“浮生胃口不好,不要让她喝茶,去鹤翁那里要些朵依草泡凝碧泉的水喝。”
紫玉规规矩矩地拂了个礼,神态内敛沉稳地退出来。一出房门,急急地拉着红玉的手躲到一旁悄悄地问道:“神君这是怎么了,变了个人似的。”
红玉摇摇头表示不知,紫玉绞尽脑汁地想了半天,犹豫着道:“前段时间神君不是说自己失恋了吗?难不成现在喜欢上了浮生?”
红玉眼睛一亮,道:“若是这样可太好了!仙界和魔族向来水火不容,那个枢池公主的魔族身份,肯定会给神君带来不少麻烦,嫫母从不许咱们向外界提起这事,担心的就是这点。”
“嗯,我也不喜欢枢池公主,倒不是因她的魔族身份,你看,我就没嫌弃枢衡仙使。我只是认为枢衡公主心机太重,权衡得太多,手段太高明。”
“是啊,她来的那几次,次次都由我侍候,哪一次我也没看懂她对神君的心。”红玉感叹。
“也不知神君究竟是被什么迷了心窍!”两人同时摇头惋惜。
玄武神君满意地看着手中的空碗,对浮生道:“好好休养,过几日身体好了,我带你去白鹭洲亲手采碧华露。”
“真的?可南极仙翁肯吗?有一次他到天宫去被我遇到,我向他讨几滴碧华露,他那样大的年龄,跑得风一样快,可见有多吝啬。”浮生现在想起来都有些不可思议。
“南极仙翁是个极和蔼的人,定是你讨的方法不对。我带你去,他决不会再吝啬。”玄武神君对浮生保证。
“这样啊,那好,过几天我们就去,带上枢衡好不好,枢衡怎么样了?”浮生突然想起枢衡来,心里充满愧疚之情。
“他没事了,我送他去玄武湖修养元气。他体质特殊,不能受一点伤,你这段时间已经带累他受了两次伤了,想要恢复元气,怕是要等些时日。”玄武神君眼里有些无奈。
浮生小声道:“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知你不是故意的,别担心,枢衡会好起来的。”玄武神君破天荒地没再为这事责备浮生。
浮生有些感激玄武神君的宽容。
“不过,你的箭术的确要好好地练习一下,等身体好些了,我教你罢。”玄武神君想到浮生令人头痛的箭术。
“我不想学,太枯燥了。”浮生可打不起精神学这些玩意。
“你不好好学些本事,遇到危险怎么办?”玄武神君试图说服浮生。
“佛祖会保护我的,绍轩也会帮我。”浮生理所当然地回答。
“你就没有要保护的人吗?”玄武神君问道。
“要保护的人?”浮生脑子里又想到那个少年,浮生想保护他,可惜他不要浮生了。浮生摇头。
“你有没有想过佛祖也会老去,也需要照顾,若有一天他遇到危险,你怎么去帮他?”
“佛祖也会遇到危险吗?”浮生不信,在她心中,佛祖是万能的。
“当然,天道轮回,没有哪个人是无敌的。”
浮生愣了愣,她从没想过佛祖也会有无能为力的那一天,她深思了下,答应道:“那好吧,我练就是了。”
玄武神君满意地点点头。
接下来几天,玄武神君日日来看望浮生,每次都要亲手喂浮生一碗味道极美的粥。浮生吃吃喝喝,身体恢复得七七八八,不再头晕目眩了。
这天,玄武神君来得有些晚,浮生等着喝粥,左等不来,右等不来。
她叫来红玉,吩咐道:“你去看看玄武神君怎么还没有送粥来,他熬的粥忒好喝,我还想喝。”
红玉去了不大一会便返回来,告诉浮生,鹤翁说玄武神君去九歌岛为浮生采熬粥用的扶萱草去了,今日要做一碗新粥品,想那扶萱草由灵兽守护,难采一些,回得有些晚。
浮生似乎在哪里听说过扶萱草,她细细地想了想,突然想起曾在西王母的瑶池边种着一颗,百八十年才能开出淡蓝色的花来,开花时节空气中满是清甜的味道,有专门的仙娥在那里照顾,很是金贵。这一想,浮生的口水情不自禁地流下来,恨不得马上吃到。
又等了会,浮生决定亲自去看看。她带着红玉去玄武神君的法华殿。还没走到法华殿,浮生便嗅到一股清甜的味道,她闭上眼,深深地吸了几口气,那清甜的味道在这极北的冰冷的空气中尤为清洌,只这一闻,便舒心爽肺。
浮生放轻了脚步,悄悄地与红玉进到法华殿,一股米香飘进浮生的鼻子。浮生循着香味,来到法华殿后的一个小厨房,只见玄武神君高大的身影背对着房门,专注地搅着罐里的粥。
这背影完全没有令魔族望而生畏的威势,也没有令众女仙倾倒的飘逸出尘,只在蒸腾的缕缕白雾中沾染了一丝凡尘的俗气,却怦然地击中了浮生的心脏,一股奇异的从未有过的情绪在浮生心中缠绕,她傻傻地盯着玄武神君的背影,不想去惊动他。
浮生从未见过这样的玄武神君,仙族中才俊甚多,但没哪个人能同此时的玄武神君比,她觉得以后若是自己寻一个夫君,定要象玄武神君这样,既能打架,又会熬粥。当然,只有这两样本事显得浮生要求忒低,佛祖未必会满意,可若自己喜欢,佛祖也会勉强同意罢。
想到此,浮生有些脸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