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报答
据浮生所知,仙族的女仙们若要寻得一个夫君,必先要对方符合自己罗列出百八十条的标准,方能显出自己高雅的眼光以及稳重的性情。
但浮生是与众不同的,这源于她不太灵光的脑子,她论如何都没办法想出那么多的标准,甚至曾绞尽脑汁不眠不休地想了十多天,却连一条都未曾想清楚。
就拿身高来说吧,是比自己高一头好呢,还是半头好?或许和自己一边高也不错。但身高有什么重要呢?若是自己喜欢,难道就因为身高不满意便不喜欢了吗?若是自己不喜欢,但只因身高合适,自己就得想办法让自己喜欢上吗?这样充满深度的问题哪里是浮生能想明白的,于是她便删去了对于身高这一条要求。
再拿相貌来说,到底是浓眉大眼英俊潇洒,还是像太子绍轩那样的眉梢微挑风流倜傥?亦或是枢衡那样眉清目秀玉树临风?浮生更是无从选择,这一条便也删了,不再考虑。
凡此种种,删来删去,在她的标准里,便一条也不存在了。
可自己好歹也是位即将步入待嫁行列的女仙,若一条标准也罗列不出的话,怕是要被众人看得随意轻浮了一些,于是浮生决定只要满足十条优点便可嫁,至于哪十条,她决定随缘,毕竟她不想同仙族的众位女仙那样几万年也嫁不出去。
随缘这个决定其实是个很奇妙的事,浮生一直没有随上这个缘,时间一长那颗恨嫁的心淡了,竟把择婿这样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如今见到玄武神君这样,择婿的想法又浮上浮生的心头,她略微明白那些女仙究竟是如何凑得百八十条的标准了,这不,只见玄武神君这一眼,自己便得了两条标准。
她正寻思着自己是否按玄武神君的样子制定出择婿的另外八个标准时,却见玄武神君手中出现了一把匕首,他熟练地割破手指,看着指尖的血洒在粥里,那粥的香味更浓郁了。
浮生吃惊地问道:“你在做什么?”
玄武神君愣了下收起手中的匕首,回过头来,淡淡地道:“熬粥。”
“你为什么把血滴到粥里?”浮生追问。
“喔?被你看到了。你可知我是太古之神盘古的儿子?我承继的血脉里有天地之灵,最是大补,可以让你快点好起来。”
“你,这样,我,我,我······”浮生觉得自己竟喝了玄武神君的血,欠下他一个天大的人情,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玄武神君把粥盛出来,端着粥回到法华殿中坐在他那把宽大的椅子上,向浮生招招手,浮生脑子里有些乱,木木地走过去坐在玄武神君的身边,旁边的红玉没来得及拉住浮生,吓得赶紧低下头不敢出声,玄武神君平素最讨厌女仙找借口与他纠缠,通常那些想与玄武神君亲近的女仙大都会被玄武神君抛到九霄云外不知所踪,红玉心里哀叹,不知一会去哪个方向寻找浮生。
玄武神君盛了一勺粥递到浮生嘴边:“喝吧。”
浮生本想拒绝,可是她还是情不自禁地伸头嗅了嗅,那味道诱惑得很。
于是乖乖坐好,一边由玄武神君喂粥一边喋喋不休:“哎,你这人情可让我怎么还啊?是不是得让你也喝点我的血啊?我可不想让你喝我的血,我最怕痛了!你最好别让我还你这个大人情,哎哎哎,你慢点喂,别烫到我,哎——你小心点,别洒了!”
旁边的红玉诧异得两只眼瞪得如夜明珠般,闪闪发亮,暗自庆幸今天神君脾气好,不必四处去寻找浮生了。
在玄武神君日日调换着花样的粥品滋补下,浮生的身体渐渐恢复了生气。她寻思着自己吃了玄武神君熬的粥,受了这样天大的恩惠,总不能不声不响地就这样算了,于是心下决定把玄武神君之前用缚仙索把自己捆来玄武宫受罚一事一笔勾销,不必再提,以此f报答了玄武神君的恩情。
不过思来想去,这样的报答似乎少了些许诚意,毕竟以血入粥这件事听上去可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恩惠,而且那日日换样的粥品里可放了不少珍奇的材料,再加上玄武神君的血,味道出奇地好。想到这里,浮生脑子中竟很是渴望大大地喝上几口玄武神君的血,但她可不敢说出来,更不敢做出来,她怕被玄武神君一巴掌拍死。
细细地思索了几日,满脑子粥香缭绕的浮生也没有找到报答玄武神君的方法。并不是浮生没有诚意,而是玄武神君这个人似乎无欲无求,浮生观察了几天,也没见他有什么特别的喜好。
好在浮生是个非常有执著精神的人,在这无聊的玄武宫中好不容易找到点事做,她是不会轻易放弃的,她相信,功夫不负苦心人。
玄武神君这几日过得颇不自在,总是有一双眼睛无时无刻地盯着自己,带着些研判,带着些执著,还带着一丝窥视的乐趣,这让他有些失了淡定。
这夜,浮生躺在床上,瞪着一双大眼睛望着床帐,没有一丝困意。她不明白,怎么可能有人一点特殊喜好都没有,她推推身边刚刚进入梦乡的红玉,问道:“红玉,你说说,为什么一个人竟连点喜好都没有,这是活得有多无聊啊?”
红玉闭着眼,朦朦胧胧地回道:“你是说玄武神君吗?人无欲则刚,他是守护仙族的圣武之神,有了喜好便有了软肋,他怎么允许自己有什么喜好呢?快睡吧,你已经推醒我四次了,我实在是困。”说话声越来越低,渐渐没了动静。
浮生自己一个人望着床帐,瞪大眼睛又想了一会,还是没什么头绪,索性不再想,闭上眼睛翻来覆去地折腾了一会,睡意还是没有酝酿出来,她忍不住又推推红玉,问道:“红玉,你失眠过吗?”
红玉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
浮生来了兴致,问道:“你在失眠的时候会想什么?”
红玉稀里糊涂地答道:“想睡觉。”
浮生只好一个人瞪着眼等天明。
第二天一早,红玉醒来便看到浮生顶着两个黑眼圈兴高采烈地盯着自己,一见自己睁开眼,立刻神秘地笑了。浮生告诉红玉,自己已经想到了报答玄武神君的方法。
看着玄武神君法华殿中的小厨房里一片狼藉,红玉很是后悔没有阻止浮生用这种方法报恩。
玄武神君循着焦糊的味道来到小厨房,见到厨房中盆朝天碗朝地的样以为浮生和红玉在这里进行了一场大战,当玄武神君看到满脸汗水和烟灰的浮生端着一碗炸得有些过火发黑的肉丸递到自己面前,眼含感激地告诉玄武神君,这是她亲手为他做的,玄武神君心中是有一丝感动的。
尝了一个肉丸后,焦糊的味道使玄武神君心中的感动稍有些动摇,在浮生期待的眼神里玄武神君勉强又夹了一个肉丸送到嘴里,半生不熟的感觉使他难以下咽,可不知为什么,他看着浮生眼中的期待实在是不忍拂了浮生的好意,咕咚一声吞了下去,微笑着对浮生说道:“味道还可以。”可心中余下的那点感动飞到了九霄云外。
浮生听了大喜,她转过头对红玉说道:“你看怎么样?我说玄武神君定会喜欢我这个报答的法子,没错吧?”
红玉难以置信地看了看浮生手中端着的肉丸,也想尝尝,可是那肉丸黑秋秋地很难和美味联系起来,红玉实在无法下口,她怀疑地看了玄武神君一眼,很果断地拒绝了心中品尝的愿望。红玉在心里打赌,玄武神君最近的味觉不太正常。
玄武神君的态度给了浮生很大的鼓舞,她殷勤地盯着玄武神君,等着他把一整碗的肉丸都吃进去。
玄武神君瞧见浮生的神态竟是要自己吃光那碗中所有的肉丸意思,迅速地思考着脱身的办法,却无意中瞥见了浮生指尖上两个黑溜溜亮晶晶的水泡,所有的话都噎了回去,他接过浮生手中的碗,面带微笑一口气全都吃了进去,吃完之后还甚是满意地打了个嗝。
红玉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后悔刚刚没有品尝一个肉丸,虽说那肉丸的“色”着实难看了些,“香”也杂着焦糊的气息,但也许入口的“味”是无比美妙呢,不然如何挑剔的神君会吃得如此狼吞虎咽。
浮生见玄武神君都吃完了,欢欣雀跃地表示,今后要再接再厉,争取做出更多的花样来感谢玄武神君。玄武神君听了浮生的决定,感觉自己给自己挖了个深深的壕沟,他由衷地开始后悔。
第二天,浮生熬了一碗完全看不出原料的黏糊糊的粥来送给玄武神君,玄武神君闭着眼捏着鼻子喝了下去。
第三天,浮生炖了一罐黄乎乎覆着一层厚厚油花的汤,心满意足地盯着玄武神君壮士就义般地一仰而尽。
······
几日过去,玄武神君可以面不改色地把浮生送来的各种美食一扫而光。
对于玄武神君风卷残云般地消灭掉自己送来的食物,浮生心中涌出满满的成就感,以至于浮生对烹饪的热情蒸蒸日上,玄武宫中的日子被她过得有滋有味。
这日,早早起床的浮生打算着今日的菜单,却不曾想玄武神君比她起得更早,已经等在院外,浮生见他这样迫不及待地想要吃上自己做的美味,心中的得意像喷泉样涌出来。刚要同玄武神君说下今日饮食安排,哪料玄武神君率先抢着说道:“这段时间你的身体已经复原,不要再忙着照顾我了,还是赶紧修习仙法要紧。”
浮生哪里愿意,不过玄武神君答应收回缚仙索给她自由,浮生才勉强同意。可是没练几天,浮生就觉得无聊到极点,恨不能立刻长出翅膀飞离这里,可是玄武神君日日监督着她,三更灯火五更鸡地勤加操练,把习惯日上三竿才起的浮生操练得苦不堪言。
两个人原本因“美食”建立起惺惺相惜的友谊,不敌修习仙法对浮生造成的伤害,浮生心中的怨气日日滋长,早把玄武神君以血入粥的恩情抛在了脑后,友谊的小船说翻便翻,再对红玉提到玄武神君时,浮生只叫大魔头来代替玄武神君的名号。
见玄武神君没有一点放过自己的意思,浮生动起歪脑筋来,没事便围着玄武神君转转,时不时给他添点堵,不是打翻了玄武神君的茶杯,便是弄脏了玄武神君的衣袖,再不就是修炼得太过于激动,烧了玄武神君殿中的帐子。浮生希冀着以此方法让玄武神君早点把她赶出玄武宫,可惜玄武神君出奇的好耐性,从不与浮生计较,浮生的独角戏演得有点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