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朗入朝为官之后,不以往日清闲。虽刚入职,品级不高,没有复杂繁琐的公务,可每日都必须掐捏着时辰,进宫上朝。散朝后,又得到翰林院处理那些费脑子的文书活儿。
正式为官不到一月,便削瘦许多,看得玉石着为心疼。可她这个石头脑袋又想不出能帮助沈朗的办法,心情实在烦闷,不吃不喝呆坐在窗前一整日。
待沈朗回府后,发现摆在桌子上的吃食如他离去时一样,分毫未动。皱了皱眉头,面色略过几丝慌张,沉了口气后,轻着步子把坐在窗前吹冷风的玉石拥在手心中。
至从相识以来,玉石的心情总是很好的样子,时常抱着一些东西咯咯地傻乐,虽辨不出她的表情,可听到这多年不曾变过的稚气的笑声,偶尔也会被感染,跟着笑起来。
沈朗虽为嫡子,可因为沈母的缘故,早早地搬离偏僻的小院居住。若不是杂役每日清扫,这院子与空院没什么区别。至从沈母死后,这院子就只剩他自己。捡到玉石后,身边有个这么闹腾与讨喜的人陪伴自己十二余年,这日子才如常人一般,多了些人气。
玉石在沈朗心中的地位,比他预料的还要高。
俗话说,姑娘的心思别乱猜。
沈朗遵循古人圣训,把捧在手心里的玉石放在胸前。玉石常年温凉的身体透过薄衫感受到沈朗的温度,这份无声的陪伴,有效地安抚玉石烦躁整日的内心。
可这块倔强的石头直到熄灯入睡都未袒露心声分毫。
沈朗从小就不喜别人随身伺候,除了日常事务外,丫鬟小厮们平时都听从主子安排,远离这件屋子,因此,深夜里变得格外得安静。
玉石躺在窝里,听到耳边平稳绵长的呼吸声,悄摸摸地从自己软绵绵的窝里拱了出来,轻声地滚动自己圆溜溜的身子,小心翼翼地钻入锦被中,不留缝隙地贴在沈朗的脖颈处,发挥着自身的天赋。
而那被玉石心疼的男人,眼皮轻微地动了动,慢慢弯起了嘴角。
次日,如往常一样,玉石乖乖地待在屋内等沈朗回来。今日直到戌时,那扇紧关的房门才被打开。
今晚的沈朗与往日不同,白皙的皮肤映了些浅红,往日偏淡的唇色也变深了些。这副模样若是别旁的女子看见,死在他怀中都愿意。
玉石虽然在这世间千年,除去昏睡的时间,了解人间的事物的时间也就两年多。加上往日沈朗一直克己复礼,导致玉石一直不明白“酒”为何物。
世人好色,玉石也不为过。虽然闻到沈朗身上的气味与平时不一样,可还是禁不起美色的诱惑,不曾停滞地飞过来,绕在沈朗周身飞来飞去,嘴里夸赞之词像崩豆子一样不停地往外冒,听得沈朗实在感到有趣好笑,整个屋子都充满着清朗的笑声。
这人就是偏心,同样的说辞从玉石这里说出,他就甚是喜欢。
“阿朗,你身上的气味怎么不一样了?”美色误人,半晌后,这石头脑袋的玉石才询问到点子上。
沈朗把在空中来回晃动的玉石放在肩膀上,坐在床边,回道:“这叫酒。喝多了人会醉,身上也会有酒的气味。”
“阿朗,酒好喝吗?怎么这酒夹杂着胭脂水粉的味道?”未化形的玉石虽没用过胭脂水粉,可每日躲在屋里,闻着清扫丫鬟上的气味,还是能辨出几分的。
沈朗对玉石未曾有过隐瞒,笑道:“你这鼻子还挺管用的。下值之后,几位同僚相邀去醉梦楼喝了几杯,怕是那时沾染上的气味。”
“醉梦楼是做什么的?里面的姑娘好看吗?”玉石这话还未问完,就看到沈朗侧头瞥了她一眼,随后又神情莫测地说道:“难不成是从男子身上沾染到的?”
“这等胡话是谁教你的?!”玉石此话一出,沈朗听得一愣。
看着沈朗突然变得严肃,玉石不敢乱编胡话,认错地贴在在沈朗的脖颈,实话实说:“前两日出府玩,看到沈济与一个涂着水粉的男子在后巷抱着,那男子身上的水粉味儿呛得我打了好多个喷嚏。”
听到玉石提到沈济,脑海里回忆起今日赴宴同僚怪异的目光,沈朗马上琢磨出几分缘由,内心又增加了几分厌恶。
冷笑道:“呵,好色的东西...”
沈济这闲杂人等不过是一小小插曲,并不会影响到沈朗的心情,清了清嗓子,轻柔地说道:“明日我沐休,不知玉石姑娘是否得空与小生出去游玩一番?”
醉酒后的沈朗目光似水,语气比平时都要温和上几分,微微上调的尾音充满着诱惑。
勾得玉石心里痒痒的,“想,当然想!阿朗,你果然最好了!”一听要带她出去玩,整个玉石兴奋地从沈朗的肩膀跳下来,贴着白皙的面孔撒娇地蹭来蹭去。就算有约,看着这张好看的脸,也舍不得推脱。
“阿朗,你果然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从二人相识,这话她常常说给他听,从未感到厌烦,每次听到都会额外的满足。
沈朗伸手摁住了在脸上蹭来蹭去的玉石,单手费了好些功夫才脱下外袍,把撒娇的小淘气放在心口,拿起锦被,不多不少地盖在玉石上一半,安抚道:“乖,睡醒了就带你出去玩。”字字都充满着宠溺的味道。
沈朗奔波一天,本想与小捣蛋鬼聊会天,奈何身子不顶用,刚躺在枕头上,酒劲倏然上头,一天的疲倦在这一刻全部释放出来,瞬间就睡了过去。
活泼的玉石听到沈朗的呼吸声,瞬间安静下来。小小的身躯与沈朗紧紧地贴在一起,听着沈朗胸腔里的心跳有节奏地跳动着,玉石感到自己的体温有些不正常,闻着那人身上淡淡的酒香,联想到:“我恐怕也是醉了。”
对于饮酒甚少的沈朗来说,花楼的酒水后劲太大,当再次睁开眼时,明媚的光线已照亮整个屋子,因床头半副床帐遮挡,倒也不觉得刺眼。
沈朗是个守规矩的,十年如一日地按时地起床、读书、吃饭...一刻不多,一刻不少。
而今日本就误了往日起床的时辰,可胸口传来淡淡的暖意使他感到宁静、安详,舍不得打破分毫。留恋地躺在床上,感受那熟悉的温暖,最后还是因为某个玉石饿醒了才离开了床。
如往日二人出府游玩一样,玉石乖乖挂在沈朗的脖颈,以往引起慌乱,用灵力传递沟通。沈老夫人担心沈朗的身体,每次出府都会命人跟在身后。这些人甚知自家少爷的脾气,不敢靠得太近,倒是给二人留下足够的独处时光。
沈朗三岁识字、四岁背诵、五岁能够把“四书”完整背诵,其聪慧早已远扬,更何况如今高中状元,又有着谪仙的容貌,走在街上得到许多不知出处的手帕、香包,并且今日街上崴脚的姑娘尤其得多,搭讪的话语更为直接:“公子可曾娶妻?小女子是否投公子眼缘?”令玉石大开眼界。
身边围着的陌生人多了,沈朗便没了那游街的兴趣,脚下一拐,便出了城,来到一处风景甚美的郊外。
见周围无人,玉石大着胆子从沈朗的身上飞下来,浮在半空中,欣赏着周围以前没见过的景色。
二人玩得正欢时,听到远处传来女子的求教声:“有没有人啊,救命啊!”声声歇斯底里,让人汗毛耸立。
沈朗本打算之而不管的,可架不住某个玉石好奇,想要过去看看,叹了口气,只能寻了过去。
沈朗带着玉石顺着那声音走过去,发现那声音从一个洞里发出的。站在洞边,俯视向下望,借助阳光看到一个身着艳红色披风的女子。
那女子极为眼尖,沈朗刚冒出个头,就发现了他。
当看清沈朗的全貌时,困于洞下的女子顿了顿,不着痕迹地从腰间抽出一条丝帕,擦了擦粘上灰尘的脸,而后说道:“公子路过于此,可否相救小女子?”理所应当的话语中,令人听不出丝毫求助之情。
令本来对外人就不甚热情的沈朗,直接冷了面,转身就走。
被困洞中的女子原以为此人会出手相救,但看到沈朗直接离开,气得破口大骂,身上的桀骜之气尽显。而沈朗无视这些脏话,带着玉石来到别处游玩。
沈家家财万贯,名下在帝都的铺子更是众多,所贩卖的玉器珠宝更是绝无仅有。
沈朗知道世间女子大都爱美,对自家的心肝更是从不吝啬,但凡脖颈上的玉石说上一声好看的东西,全都裝盒带回家。
屋内堆在桌子上的珠宝首饰众多,可讨人喜的小玉石偏偏对其中一个玉枕爱不释手,晚上入寝时,也要放在自己的窝里,按照她的话来说:“见到亲人了。”
那玉枕对于沈朗来说没什么特别的,但玉石一触碰到它就感觉全身暖暖的,灵力也在周身流动,运转几周天后,感觉神清气爽,美滋滋地准备躺在上面入睡。
沈朗长成后的身体虽强健了不少,照比常人还是弱上几分,起床时变感觉头晕,今日又在郊外吹了好久的风,孱弱的身子竟在晚上发起了烧。
卧在枕边的玉石火急火燎,又不敢喊人求救,但听到沈朗不适的呼吸声,心急难忍,一阵白光冲向桌子上,瞬间幻化成人形,拿起往日备在屋里的药瓶小心翼翼地给沈朗喂药。
原本修补厅堂屏风的丫鬟听到屋内的瓶罐的声响后,慌忙地推门进屋,却看到一身材曼妙的女子与沈朗额头相抵,举止实为亲密,顿时脸色羞红了连,慌张地退出房间。
第二日,府中各个院子流转着二少爷金屋藏娇的流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