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那时候他也对我有了好感,他志趣高洁,在这乡野市肆之中常有曲高和寡之意,而我出身名门,心性纯净又博闻强识,我原以为我俩本就是天作之合。”
“可我做错了,我错在不该迟迟不告诉他我的身份,让他只当我是个普通的富家女,这才肆无忌惮地让我们的感情不断发酵成长,直到不可收拾。”
“其实你父亲没有错,即使到最后他弃我而去我也不恨他,我爱的便是他的一身傲骨,但我输给了这一身傲骨却也不甘心。”
李絮眼角噙着泪,但她不愿意让自己在儿子面前失态,更不愿意让儿子去恨他的父亲。
“不知不觉我已经离开族中数年了,父亲母亲原本只知道我贪玩出去游历,可当他们派兄长们来寻我之后,却得知我背着他们竟与人私定终身,要知道,别说在这样的大家族,就算是小门小户人家的女儿,都不敢背着父母做出这样叛逆的事,可偏偏就是他们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儿,敢做了,还硬着头皮不肯低头。”
“父亲母亲勃然大怒,马上派人来把我接走,其中对你父亲的态度可想而知,而他得知了我的真实身份之后,看着我被带走那欲哭无泪又自嘲的表情即使那么多年过去了,也似乎还在我眼前。”
“我是最了解他不过了,若是预先知道我身份如此显赫,他是万万不会与我相处到一块的,他有着最矜贵的自尊,高风亮节,他怎么会愿意把自己置于这样尴尬的位置,让众人摘指议论,猜忌诽谤?”
“可我们已经相爱了,他不愿与我分开,也明白我对他一往情深,非君不嫁,便来到族中向父亲母亲求亲。”
“可当时父亲母亲正为了我的事大发雷霆,情绪不稳定到了极点,而这他们眼中的罪魁祸首居然送上门来,他们毫不留情地对他一阵奚落,更是用些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之类粗鄙之词侮辱他,放言就算我终身不嫁也绝不会嫁给他这样的垃圾。”
“天知道那天他受了多少委屈,可他始终一言不发,直到父亲母亲将一腔怒火发泄完毕,他才深深地对他们拜了再拜。”
小民再不会接近絮儿一步,死生不见,只愿海长为絮儿觅得良婿,再无忧思。
一个从不愿意求人或攀附的雅士,一个赤子之心愿为天下先的义士,在那一瞬间被打成了一条落水狗,再多情深意重,再多琴瑟和鸣,最终也跨不过那一道无情的阶级之坎。
“我知晓了这事,自然是不服,在家中闹得不可开交,父亲母亲觉得我是受人蛊惑更加对他毫无好感,只是他自那天起却再也没出现,他们也渐渐放松了对我的监视。”
“于是有一天,我看准了时机,逃脱了他们的桎梏,匆匆赶到我们相处的那处院落,却发现早已人去楼空,他什么都没有留给我,许是觉得我再也不回去了吧,诺大的屋子竟寻不到一丝我们在一起的痕迹。”
“我失魂落魄地回家了,父亲母亲一方面担心我出事,另一方面又为我不听他们的话生气,我寻不到你父亲心中万念俱灰,与他们大吵了一架,一气之下便离家出走了。”
“我便开始流浪,一边寻找着你父亲的消息,可世间那么大,他仿佛被风吹落得一片树叶,彻底销声匿迹了,而就在这时,我发现我已经有了你。”
李絮抚摸着平泽的头发,安详而平和。
“我决定不再寻觅奔波,要好好地把你生下,我与你父亲那些年的相处并不作伪,即使我暂时寻不到他,但他若是知道我生下了我们的孩子,便也一定会很开心的。”
“于是我定居在风平浪静的太湖之滨,生下了你,将你抚养长大。”
到这里,李絮终于讲完了,平泽心中的疑团也越来越清晰,他明白了母亲的勇敢与坚持,可他也忍不住怀疑:“娘亲,父亲他那么多年也再未现身,你可曾后悔过?”
李絮笑了笑:“孩子,你还小,你长大就会懂了,爱一个人会有遗憾但从来不会有后悔。”
“那母亲,我父亲他叫什么名字?”平泽从未问起过这样的问题,他敏感而懂事,从小他都知道自己没有父亲,也从周围人的只言片语中猜测到母亲与父亲必然有段辛酸往事,所以一直回避与父亲有关的话题,可今日,他却非常想知道更多有关这个男人的事。
“泽儿,”李絮坚定地望着自己的儿子,也是时候告诉他了,“你的父亲,他叫做秦亦岚,你也回到族中了,以后也该有了自己的姓氏了,你记住,你叫秦平泽。”
平泽点点头:“母亲,我记住了。”
自从知晓了自己的身世之后,平泽如释重负,与族中亲人相处反倒更自如了,加上他性格沉稳,心性单纯,很快就得到了大家的喜爱,相处得完全没有隔阂,而且外祖见他从未系统修炼过法术,根基很浅,还特地安排他与族中的一些小辈一起学习基础课,并亲自指导他家传的修炼法门。
平泽本来就是个勤奋聪明的苗子,再加上好的资源,修炼起来日行千里,很快就大有成就,居然也赶上了不少同龄人。
家族中目前最为出色的小辈便是二舅李毅家的长女李倾雨和五姨家的次子何炎了,其中李倾雨因为从小便颇有天分,一直是外祖亲自教导,所以法术比其他小辈高了不是一星半点,而何炎的父亲何瑜出身名门,而何瑜自己是名扬天下的法术高手,培养起这个天资聪慧的儿子更加是得心应手,只是何炎表弟年龄尚小,指望和表姐那样大成还需不少时日。
平泽自己没法与这样优秀的二人相比,但却莫名与他们一见如故,相处投机,于是三人经常同出同进,形影不离。对于修炼,两位更是对平泽倾囊相助,悉心指点,也让平泽有了博采众长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