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黛韵背着重重的包袱,一路小跑,裙边上沾染了一层软泥,乌黑边缘晕出些淡淡水迹!
她太害怕了,不知怎的就跑到了后山茂密的樟树林里,丛林叠嶂,诡异横生!
不时传来几声怪叫,吓得她像一只无头苍蝇,到处乱撞!未几便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她用力向上提提包裹,包裹里的金银首饰被晃得咣当作响,继而吓得一个激灵,又深呼一口气,埋头继续乱跑。
跑了一会儿,方见前方树干上是她自己划下来的标记,垂头丧气地坐下来,从怀里掏出临走时二哥给的地图,唏嘘一阵!细细就着月光端详!
“咦?黛黛现在不是在这里吗?为什么和这里标的也好像!”
一阵冷风吹过,顿感脊背发凉,她这才警觉起来,紧张兮兮地打量周围的状况,火狐族有秘术,可洞察黑夜,千百年来夜战独占鳌头。
然而,她不会!
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她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勉强适应,蹭蹭月亮的光!
黛黛这时才想起来自己可是个“小废物”,顿感凄凉!害怕地抽吸鼻子,又继续乱走乱窜,不过这一次,她放慢了速度!
太瞌睡了,眼皮都耷拉不起来,眯着眼也忘记了恐惧!然后游走了一个时辰,她又回到了原地!
看着自己在树干上已刻了三遍的标志,戚黛韵脸上流露出悲伤的神色,随即蹲在地上低低抽泣,“呜呜呜!”
她双手合十,一边擦眼泪一遍嘟囔:“救命啊!天神大人好心,二哥......二哥虽然老是欺负我,可他待我最好,最真!千万不要让他死掉啊!呜呜呜!天呐!这该怎么办!二哥若能活着,黛黛愿意用十年的寿命来换!不,百年,千年都可以的,真的!”
她用力擦擦眼泪,抹了好半天才止住哭泣,愣怔一想,慌忙把包裹里的首饰拿出来!
有翡翠玉镯,灵玉耳饰,珊瑚石挂坠,足足装了半个包裹。
戚黛韵心里开始疑惑,出来救命又不是逃荒,二哥装这么多财宝,难得是料到她要祭奠天神?!
不管了,她伸手开始刨坑,把那些财宝通通埋了进去,“天神好心!天神大度,这些都给你,救救我二哥!”
戚凌源此时悠哉悠哉躺在床榻上,感觉自己做了件大事,至少遵从本心,他嘴角洋溢笑容,所谓财力,是人幸福的根本,想到自己给九姑娘带的钱,怎么也够她在外面逍遥三年五年的,到时候娃都生了,再让你们棒打鸳鸯!哈哈!
如果有一天他知道妹妹此刻正在努力挖坑“挥霍”他提供的财力......
不远处一个身影驻足已久,他就那样静静地关注着戚黛韵的一举一动,看到她仔细刨坑埋坑,又时不时擦擦汗的举动,眉头微皱,淡漠如水的眸子里是星河一般的光辉,银色的面具在月光下隐隐反出淡淡的光!
戚黛韵累了!埋好坑就趴在树墩上睡了一会儿,迷迷糊糊起来又继续走!不一会儿,又回来了!
她这次崩溃大哭,在人前她是万万不敢这样哭的,母后说这不是个帝姬该有的样子,她做不出风华绝代的样子,总该克制的小家碧玉,温柔乖巧一些,这一克制,就是百年,千年,万年!
“......二哥!要怎么办呐?......救救我二哥好......不好!”她连话都说不完整!哭了一会儿自己又乖乖爬起来走,“不行!黛黛得好好的,才能救二哥!”
她换了方向,故意避开标记,脚腕上的酸胀感直直向膝盖蔓延上来,走了很久,天边不知不觉升起一片鱼肚白,她精疲力竭,终是坐到一块大石上休息,望着天边那条白蓝交接的线,眯眼一笑,总算是快走出来了,远处树林稀松了不少,一定有出路!
“吱吱!”一只肥大的野山鼠快速窜过她面前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以她的经验来看,这家伙烤熟了别有一番风味!
于是站起身来,轻轻提起裙摆,放缓脚步猫腰上前,果然视野里出现一只肥大的野鼠,一时心急便扑了上去,谁知野鼠行动敏捷,一闪而过,她反倒整个人被带倒,再仔细一看,前方赫然一个大洞,深不见底!
“韵儿!小心!”
“啊!”戚黛韵只觉身体不稳,直直栽进去,吓得大喊一声!
身体下坠之际,下意识地心咯噔一下,脑海里竟闪过那样一个人影,白衣少年,风度翩翩!
可那张脸却怎么也看不清楚!
恍惚间腰间一紧,随即身体稳住,却仍旧在下落,抬眼一看,对上来人的那双眼!
银白色狐纹面具,那双好看清澈的眼!
这不正是,司稷?!
“稷哥哥?!你是稷哥哥?!”她眼神分明有光,看到他的胸口时,才发觉方才匆忙之际慌乱抓了一把,如今自己的双手还搭在他的胸前,透过衣物,指尖能感受到一丝温热!
她尴尬地缩缩手,礼貌一笑!
司稷却不甚在意,仿佛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接触,浅笑一声,声音如同清风明月一般动人心弦:“看到一个人掉下去,不想是你,你我还真是有缘!”
戚黛韵闻言高兴到忘乎所以,“是呢!是呢!真有缘分!”没想到还能再见,她转念一想,这掉在洞里,怕是再有缘也不是什么好事吧!两人还在下坠,这洞又深不见底,这会死的吧!
她匆忙呸呸呸了三下,脸色骤变,又恢复了惊吓状态,“不对!是黛黛害你掉下来的,这可怎么办?”她扯住他的袖子,“稷哥哥,我们会不会死啊?我......我二哥怎么办?”
司稷言语里还是平静没有波澜,答非所问,语气里还隐隐有丝心疼,“累了吧?要不要睡一会儿?”
“啊?”戚黛韵心想他莫不是疯了?心急如焚,抬手就捧着他的耳后晃了晃,“稷哥哥?!你醒醒啊?我们危险了!你看,我们在往下掉,对不起对不起!你是不是吓傻了,都怪我害你掉下来!”
司稷一手环着她的细腰,一手将她的手拿下来,宠溺一笑,语气温和道:“你怕不是掉进了哪个神兽挖的洞里,此洞深万丈,不见其底,可见品阶之高!能掉进来也是好福气!不怕!你睡一会儿,我便带你出去了!”
“啊?真的假的!?睡一觉我们不会死掉吧!”她知道他和云姐姐一样,都是神通广大的人物,不用试都知道,厉害的很,可这洞越来越深,两个人一直下坠,任你是大罗神仙现在也飞不出去,何况他上次说他只是个修仙的凡人!
“你怕过死吗?”司稷突然凝神屏息,开口问她。
轻浅温和的语调,柔柔地萦绕在她的耳畔,听得她心里酥酥痒痒的,却说不出的不适,那感觉,像极了讽刺,又轻浅到让人怀疑是不是听错了!
她心里仿佛被细小锋利的刺扎着,阵阵发疼!愣愣怔怔点头,“怕!”声音细碎!
司稷偏过头去不再看她,沉默片刻,也分辨不出在想什么,他似叹息道:“真是说谎成性的人,骗我足足三百年!”声音轻的仿佛就散在风里,戚黛韵也没听仔细。
她怕吗?
三百年前,是她一袭百鸟朝凤嫁衣站在大雨滂沱之中,坚定决绝不肯退让半步,为劝他放手以死相逼!
那场景如今还历历在目,她手执裁衣刀,原本盘好的头发尽数打湿,他看着平日里胆小如鼠的她,心里存着最后一点希冀,就是那么一点暂存的侥幸迫使他向她伸出手,“韵儿!你不怕死吗?”他指尖动了动,“过来!”
她却退后半步,锋利的刀刃就抵在细嫩的脖子上,“不怕!”
他就知道,她从来就是个说谎精,最喜欢骗他,明明骗得那么逞强,一眼就能看穿的无助、害怕,可他却信了,于是往后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百思不得其解,究竟是怎样的一个瞬间,竟然击垮了他付诸全力筑起的城墙堡垒!
他笑了,面具后的脸,竟笑的有些悲凉!
但这种情绪也只是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惯常的温文尔雅!
“不会死的,有我在,你就不会有任何事!”司稷霎时间止住了两人下坠的趋势,戚黛韵看得目瞪口呆,只一招,便可以使两个人悬浮停住,可见其实力!
“哇!稷哥哥,你也太厉害了叭!”她又活跃起来,扑腾一下悬空的脚,打量周围,复又兴奋地拽住他的衣袖,“哇!黛黛能遇到你是有多幸运啊!”
她对他毫无戒备的笑,那张梦里出现过千万遍的笑颜,恍如隔世!
“稷哥哥!你这么厉害,那我们什么时候‘嗖!’的飞出去啊!?”她一脸期待,原本好看的脸衬着展开的笑颜越发可爱!
司稷心下一动,盘踞在他们脚下的灵力穆然一散,戚黛韵整个身体猛的晃动一下,栽在他怀里。
她也不客气,顺势往他怀里缩缩,纤纤玉指紧紧攥住他胸前的衣服,紧闭双眼!“失礼失礼!太危险了,还是得抱着你!稷哥哥,可不是黛黛故意非礼你,我们荒川的狐狸最不屑乘人之危的,我这只是情况特殊,你便让我抱上一抱!”
这些话,戚黛韵斟酌一番,大约是从二哥那里学来的吧!反正有人护着,出门在外,能赖多久赖多久,狐狸嘛!就得机灵,这么厉害的大腿不抱,出了危险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