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沉沉悠悠的抬起眼睛,视线落在遥远的天际,似乎是想透过眼前这大块大块的雪,看到自己虚无缥缈的未来。
她情不自禁地想起姚知许。
或许是因为无所事事时更容易胡思乱想,叶沉沉在末世之初就遇到了姚知许,初见时的他一脸冷酷,可很快他们就确定了关系。
紧紧靠着姚知许这颗大树,叶沉沉在这择人而噬的末世,活得甚至比比末世之前还要悠闲。
在姚知许的怀里,叶沉沉就像真正的公主一样无忧无虑。她可以不必因为愈发强大的丧尸惶恐担忧,可以不用像普通人一样绞尽脑汁的考虑如何活下去,可以不用担心明天到底会不会来,也不需要如何殚精竭虑的经营自己的形象。
叶沉沉甚至不必担心去哪里吸收生气。
姚知许可以为她摆平所有事情。
所以她总是在发呆,在思考。
只不过以前她总是在考虑未来,再次遇到叶修夏后,又开始回忆过去。
大雪纷飞,这彻骨的苦寒是一把双刃剑,使得丧尸迅猛的动作变得迟缓,也使得绝境下的人类求生更加艰难。
低温、饥饿、疫病,这把把锋利的刀就悬在津城基地头顶触手可及的地方,摇摇欲坠。
不,或者说,不单单只是津城基地。
是每一个幸存者聚集点。
如果没有变数,未来就会像叶沉沉在预知中看到的那样,大雪过后,缺衣少食的人们饥寒交迫,身体虚弱,疫病横行;而熬过了严冬的丧尸却迎来大规模的进化潮,此消彼长之下,人类很难组织起有效的反击,一步步节节败退。
叶沉沉不知道该怎么去改变那样的未来,以前的她自认为毫无自保能力,所以下意识的想去京城,寄希望于人类最有力的暴力集权机构,想在那里得到保护。
现在的叶沉沉有了万全的保护伞,她相信,就算这世界真被丧尸占领,姚知许也有护住她的能力。
可她贪心的想要寻求更多。
和胥江寒的“希望”基地不同,津城基地的人们当真是在有朝气的有希望的活着,即使生活条件再艰苦,他们也在神采奕奕的、生机勃勃的,努力活下去。
就像叶沉沉自己。
所以她没有办法漠视这样的生命消亡,没有办法眼睁睁看着他们体内的生气变成死气,从一个个有思想有灵魂的人变成一具具尸体。
何况,就连叶修夏那种没什么人性的变态都在努力地拯救他们。
因为低温,很多丧尸都被冻成了冰棍,就连普通人也可以轻易杀掉变异丧尸,基地中就蔓延起了懈怠、厌战、自我膨胀的负面情绪——而叶修夏却格外活跃。
叶修夏多智近妖,叶沉沉相信他一定是察觉到了什么,所以才会在这种时候带领着手底下的异能者们出任务——囤粮、囤武器,杀丧尸。
叶沉沉自问,自己的心肠怎么也要比叶修夏来的慈悲。
叶修夏能做的事情她做不到,但她可以在其他方面做的更好。
在叶沉沉的请求下,姚知许第一次离开叶沉沉身边,跟着叶修夏的小队出任务,叶沉沉希望他强悍的能力可以给津城基地囤下更多的本钱。
叶沉沉看得出来姚知许和叶修夏不对付,但是她一开口,姚知许就立刻同意了。
这让她很高兴。
一大早,姚知许就随叶修夏的队伍出了城,他们走得很远,甚至超出了叶沉沉的感知范围。
他们已经半天没有见面了,自从确定关系以来,这是他们分别最久的一次。
叶沉沉还有点不习惯。
这点不舒服在心头打了一个圈儿,然后转瞬即逝,眼下,她有比思念姚知许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呼出一口白气,叶沉沉合上窗子,走回床边,以一个标准的五心向上姿势盘腿坐下。
在这样资源稀少、生存艰难的末世,她的屋子却仍然燃着地暖,干净崭新,甚至带着淡淡的花香。
而在铺着鸭绒被的大床上端坐着的少女,无疑要比花朵更加美丽。她的长发如丝绸般漆黑顺滑,皮肤白皙柔嫩,面容皎如新月灿如朝霞,直把她身上穿着的普通白色睡裙都衬得清新脱俗了起来。
少女一双如烟似雾的眸子犹如带着千年西湖上的濛濛烟雨,蕴含着无数欲语还休的诗意,如今四下无人,惯常掩盖在层层叠叠雾气下的眼睛得以露出庐山真面目,却是意料之外的锐利。
叶沉沉驾轻就熟地凝神静心,瞳孔缓缓旋转,原本正常的黑棕色逐渐褪去,露出如星环般瑰丽奇异的金银二色,而她纳入眼底的世界,也在这瞬间彻底转变。
构成了这世间所有一切的,不过就是这生死二气。
生死的气息没有颜色没有形状,无声无息的交杂在一起,但你只要看到了,就明白什么为生,什么为死。
生气是昂扬的、向上的,如光明一般令人趋之若鹜;死气却是陈旧的、腐朽的,令人本能的心生厌恶。
叶沉沉也不例外。
在不可控的幼年,死气给她带来了极大的的伤害,无论何时何地,她的眼睛总是能反反复复的看到,这死气是如何将生命体体内的生气吞噬殆尽的,直到最后一缕生气被死气吞噬,生命体彻底死亡。
可她一直都没适应那种场面,她很害怕,却不得不一遍遍直面死亡,这样的经历甚至将她压上不择手段也要活下去的极端。
就算深知有生就有死,生死二气虽然是两个极的两端,却是相伴相生,相辅相成的存在,谁也离开不了谁;就算,死气也是构成她力量的一种。
她还是发自内心的不喜。
尤其是现在,这浓重的死气会危及到很多人的生命。
叶修夏往常最爱干的事,是问清楚谁快要死了,让她去救那个人;她费了很大的劲做了很多的努力,却发现那个人还是按照她预见的方式死在她眼前。
她由此知晓,生死二事非人力可干预。
一双看得到死气的眼睛除了会给她带来见死不能救的困扰外,也冷却了她炽热的心。
但在末世后,她的心态发生了转变。
她不再能预知那令人觉得无能为的死亡了,却可以掌控生死二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