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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此生初见

苍山古卷 面条团子 4036 2024-11-13 11:52

  近日风和日暖,秋意浓重。

  令州城虽已被洗劫一空,街市破败,可城中的桂树还在,在冷冷的秋风中开得甚好。

  北面原是富商云集之所,据说家宅广阔,财宝无数。而富商之中,当属安氏的宅院最为有名。

  安氏一族以采药起家,在机缘巧合中发掘到了珍宝,之后便将生意越做越大,经过数代积累,已是富可敌国。这般大户的宅院自然不同一般,可谓匠心卓绝。外院大气磅礴,景色苍润;内院精致不凡,疏密自然。一草一木皆有深意,一山一水尽是巧思。以致于当年亥帝重修宫室,都曾派专人来安宅借鉴。

  十年烽火不熄,战事不断,在这样的乱世之中,蝼蚁尚且难以保全自身,更何况是人人觊觎的安家?安氏族人早就抛弃了令州这处精致非凡的宅院,躲到不知何处避难去了!

  月前,稽国人偷袭了令州守军,闯入城中,将这些原本就人去楼空家宅又搜刮了一遍。现如今,除了带不走的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就连门板上的铜钉都已被一一剜走。热闹的庭院早已不复从前,余下的,唯有森冷的寒意。

  “我家主人就暂居在安宅之中。”

  红发紫衣的男子看了一眼身后的少年——药石奇效,又有主人的灵力加持,不过短短一月,濒死之人已经重获新生。

  阿树重伤初愈,面色依然有些苍白。安府朱红的牌匾高悬头顶,金色的字迹已有残破,坚硬的木质却依然散发着昔日的庄严。阿树看了一阵,低头对男子恭敬施了一礼。

  “烦请黄袍先生引路。”

  男子点了点头,眼色依旧森冷。

  庭院幽深,回廊曲折。

  这安宅看似不大,但进到门内,却是越走越宽。安氏果然是豪门大户,回廊曲折,庭院众多。园子与园子之间又用假山流水、鲜花乔木做成巧妙的隔断,令人在缓步的同时也能欣赏到不同的美景。

  黄袍身材魁梧,个子高大,走起路来健步如飞,阿树托着初愈的身体拼命跟上,生怕一不小心便会迷失在这一座复杂精妙的“迷宫”当中。

  两人一高一矮,一前一后,行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穿过重重回廊、隐门,黄袍的步子终于缓慢了下来。

  阿树力有不怠,呼吸沉重,心跳已是急速。见他缓慢下来,心头一松,连连深吸了几口气。

  “我家主人就在里面。”

  黄袍在一座庭院门前停下,道。

  阿树一顿,连忙往前看去,只见一座小小的院门就在眼前,许是因为有人居住的缘故,周遭的景色比方才经过的地方都要鲜活,是这荒凉宅院中唯一的生气。

  “公子请!”

  黄袍站到门旁,不再多言。

  阿树点了点头,平复了一下呼吸,整理整理着装,确定无误后,才郑重步入院中。

  紫藤轻垂,蕙兰静幽。

  未行几许,便见庭中一株木芙蓉花开似火,宛若红云降世。

  树下一面白玉方桌,有一碧玉少女侧坐一旁,乌发如瀑,白衣如雪,头上一支并蒂海棠钗栩栩如生,鲜红夺目。

  她……就是黄袍先生的主人?

  阿树瞪大了眼睛,有些迟疑。

  眼前的少女十六七岁的模样,娥眉如月,明眸似星,秀丽的长发披在肩上,勾勒出她稍显清瘦的面庞。手中一支淡紫色木槿花十分俏丽,她一边拿着,一边注视着白玉方桌上的一枚瓷瓶。

  她并不是他见过的最美丽的女子,可不知为何,这一瞬间,阿树却是看得一动不动,心跳似是少了一拍。

  听见他的脚步声,少女转过头来,面容清淡。

  “公子身子好些了么?”

  女子声音清亮,如空谷幽兰,黄莺出谷。

  阿树一惊,这才缓过神来,连忙双膝跪地,向着少女叩首道:“令州守军阿树,特来感谢姑娘的救命之恩。”

  少女并不答话,看了他许久,才缓缓道:“我也只是举手之劳,公子不必放在心上。”说着,又转过头去,将手中那支拿了许久的木槿缓缓插入面前的青花瓷瓶中。

  这青花瓷瓶的样子甚是普通,但配着已经插好的雏菊、兰叶却呈现出一种说不出的韵味和雅致来。

  插花……?

  这姑娘莫非是哪户官家小姐?阿树心下暗道。

  插花并非俗物,普通人家女子不得修习,只有富贵之家和官家的闺阁女儿才会专门研究,以彰显高贵的身份。而她……又有这般不怒自威的气质,显然并非出自普通的富贵之家。

  他轻轻抬头看她,只见她神情只是专注在插花上,并未理会自己,不免有些尴尬。等了许久,见她依旧沉默,不禁又拱手道:“姑娘救命之恩,阿树没齿难忘!”

  少女动作依旧,还是只盯着那瓶插花看,安安静静地并不回头。

  阿树继续说道:“听黄袍先生说,那日稽国人偷袭我军,若不是姑娘及时施以援手,我此刻早就进了鬼门关,救命的大恩,我阿树定当图报!”说着,低下头,“咚咚咚”地在地上狠叩了起来。

  这头叩得十分实诚,待他抬起头来时,额上已经乌青了一片。

  少女这才转头看他,唇角已是忍耐不住的笑意。

  “救命之恩就一定要报答吗?”她轻声问道。

  “自然,知恩图报乃君子所为,本应如此。”阿树脸上肃然。

  “若我什么都不缺,不需要公子报答呢?”

  “那阿树便等,无论何时,无论何地,只要姑娘开口,阿树万死不辞!”阿树的回答十分坚定。

  少女含笑,点了点头。

  “那若是此事极难,又危险重重呢?”

  “为报救命之恩,哪怕是赴汤蹈火,阿树也在所不辞!”

  少女脸上笑意愈浓:“如此,我倒是真是有一桩事情,想劳烦公子。”

  阿树眼睛顿时一亮,看向她。

  少女伸出皓腕,示意他起来:“地上寒凉,公子请这边坐吧。”

  白纱如雾,细腕如藕,修长而淡粉的手指落在眼前,阿树面上顿时一红,连忙站起身来,小心地坐到她的对面。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少女收回了目光,手指带起一把银亮的小剪刀,指尖轻动,花枝的碎叶便被剪落。

  阿树端坐着,等着她的话,就像等待上级命令般候在原地,神情严肃,一声不吭。

  她瞥了他一眼,却故意卖了个关子:“公子可是一向如此?”

  一向如此?如此什么?

  阿树想了又想,还是不明白她的意思。

  “将令不至,不动如山。”

  见他茫然,少女轻声解释道。

  阿树恍然,羞赧道:“行军近十载,令行禁止,的确一向如此。”

  “十载?公子看起来如此年轻,参军竟有十年了么?”少女似是不太相信,伸出葱根一般的手指慢慢细数着。

  阿树连忙解释道:“我父母早亡,六岁以后便一直跟随磐国军队东奔西跑,八岁正式入伍,算上今年,确实已经有十年之久了。”

  少女收起了手指,脸上出现伤感的神情:“小小年纪便被卷入战事,公子这些年定是吃了不少苦吧?”

  阿树挠了挠头,笑道:“吃苦的事自然是有的,可相比很多其他人来说,我的苦,并不算什么。”

  “哦,战场凶险,朝不顾夕,公子竟不觉得是苦?”

  “我毕竟只有一个人,父母走得早,又没有兄弟姐妹,更谈不上妻子儿女,即便是战死沙场,也没有什么好牵挂的。比起那些心中一直惦念着亲人没人照料,至死也无法瞑目的,我实在,已经幸福太多了……”

  他眼中明明写满了无奈与苍凉,黝黑的脸上却是扬起一抹灿烂的笑意。

  少女微微一顿,又问:“若是能有选择,公子可愿投身于这乱世?”

  阿树一怔,觉得眼前这姑娘问得甚是奇怪。投胎转世,天命所指,莫非投胎之前还能自己设计?去向何方,生于何地?自己不过区区凡人,又如何敢有这般妄念?便摇摇头,答道:“上天既让我生于战火之中,我就不会再想其他,好好活下去就是了。”

  少女看着他,许久,又低下头,将瓷瓶中的兰叶理了理,递到阿树面前。

  “公子,这瓶花好看吗?”

  此举颇有些突兀,阿树“咦”了一声,想也不想便答:“好看。”

  这回答甚是迅速,无论是谁也能看出其中的敷衍。

  只见少女脸上一滞,沉默了片刻,又将青花瓷瓶轻轻拿了回来,低头看花,不再说话。

  阿树不察,心中只想着报恩之事,见她没有再说话的意思,忍不住又提示道:“姑娘刚才所说的要事是……?”

  少女转过头,看进他的眼睛。

  “我……想去一趟卫城。”

  “卫城?”

  “我……家在卫城,有一处宅子,里面……落了些东西,我想把它取回来。”少女声音低低的。

  卫城是磐国国都,距离令州也并不算近,有几百里远,兵荒马乱之时要一个姑娘家去那么远的地方,确实是十分危险的。

  阿树理解地点了点头。

  少女又道:“黄袍原是我的家仆,又有武艺在身,其实此次卫城之行本可以让他陪我,可他有旧友要来,暂时不会离开令州,所以……”

  “姑娘不必解释,”不待她解释完,阿树已经双手抱拳,目光坚定道,“我的这条命本就是你救的,莫说是去卫城,就是上刀山下火海,阿树也不会皱一皱眉头,定会护得姑娘周全!”

  少女注视着他,眼波如水,似有星子闪动。

  “如此,便有劳公子了。”她轻声道。

  阿树沉吟了一下,面上却显出一丝难色。

  “怎么了?”少女疑道。

  阿树犹豫了半晌,终于张了张口:“不知姑娘是否介意……介意……告知我你的名字?”

  少女一怔,莞尔,她凝视着他的眼睛,认真说道:“山中清风,潺潺小溪,公子,我的名字叫岚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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