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风冷,孤月高悬,故国村中静寂一片。
刚睡下不久,哑叔便听到门外似有女子在偷偷啜泣。
虽说这白守山有牙琢族镇守,一般精怪不敢滋扰。可这夜色茫茫,又四顾荒凉,冷不丁的从窗外飘来这么一段抽抽搭搭的哭声,也不免让人觉得毛骨悚然。哑叔定了定神,披起外衣,从床上翻下身来。
毕竟上了年纪,见过的世面到底是要比年轻人多些,哑叔心中虽有忐忑,却依然保有镇定。他凑到门边,仔细听了许久。这哭声虽然悲伤,却并没有传说中鬼怪应有的阴鸷气息。再听了一会儿,一颗心渐渐放了下来,急忙披了外衣,开门迎客。
院门打开,白月正抱膝坐在一旁,两只眼睛红肿得像两只小桃。见是哑叔开了房门,小嘴一瞥,呜咽了两声后,山洪暴发般地嚎啕大哭了起来!
木南归正要歇下,陡然听见门外有女子哭得惨烈,还以为出了什么人命关天的大事,连鞋都没穿就冲了出来!
一出院子便见到哑叔站在门口,披着外衣,掌着灯火,弯着腰,对着门口的一团不知名的黑影打着手势。那黑影披头散发,紧贴住门框,像是长在门上了一般,无论哑叔怎么安慰都一动不动。
鬼魅?哪里的鬼魅,竟敢到此处撒野?!这可是白守山啊!
木南归不敢耽搁,一把将防身匕首从腰间抽出,一边扣在身后,一边小心翼翼地靠了过去。
……
白月将热姜汤一饮而尽。
又躲又藏了大半夜,早就被冻得受不了了。
木南归好气又好笑地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前几天走的时候还开开心心地和自己找招呼,怎么才过数日又一个人哭着跑了回来?而且白凌也不在身边,看她这乱糟糟的头发,一脸心虚的模样,难不成又是瞒着家里人出来的?
“白兄……”
木南归张了张嘴,刚开了个头,白月那双红肿的大眼睛就扫了过来。
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木南归喉头一紧,已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地被卡了回去。
哑叔刚把炭盆放下,一抬眼,面前的小姑娘又要再山洪暴发一次,惊得连忙摆手制止。
木南归叹了口气,换了种方式问道:“阿月这么快又来我这里,是不是上次的事没有办完?”
白月这才收住了眼泪,一边抽泣一边轻轻摇了摇头。
“可是还有别的事情?”
还是摇头。
木南归笑了:“那是和白兄吵架了?”
白月一怔,低下头,咬住嘴唇,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果然如此。
木南归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两兄妹,一个天性自由,一个老成持重,性格如此迥异,吵架倒是常事。
“那阿月有什么打算呢?”
白月抬起头来,顶着那双肿得比桃还大眼睛,巴巴看着他问道:“南归哥哥,我、我可以在这里住几天吗?”
李家婶子从昨晚开始就一直睡得不好。
先是听见厨房里的老鼠闹腾得厉害,后来又被一个女子大声的哭嚎惊醒。好不容易有了倦意,哑叔却来敲门,带进来一个蓬头垢面的小姑娘。
开门、烧水、打扫、铺床、洗衣。
待到打点完一切,天已经有了蒙蒙亮光。
“小月姑娘你先将就着睡一觉,我这就去给你找几件合身的衣裳。”李婶子抹了抹额头的汗,心想,今日的秧怕是没力气插完了。
白月看着身上的粗布棉袄,肥肥大大、松松垮垮,虽然并不合身,却十分暖和,便也不太过在意,笑着说道:“不睡了,我找南归哥哥去。”
吓?这个样子去见村长?
李婶子盯着她还在滴水的头发,心想:灵族之人果然不拘小节。但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忍不住提醒道:“外面冷,姑娘还是打点妥当了再出门好些。”说着,便将目光锁定在她的头顶。
白月顺着她的目光一想,这才感觉到头顶冷嗖嗖、凉冰冰,顿时明白过来。脸不觉一红,连忙从床下抽出一根枯草。
“不怕不怕,马上就好!”即使安慰李婶子,也是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说着,闭目凝神,念动咒诀。
就见那一根枯草顿时断作无数红光,细沙似的铺上白月湿漉漉的头顶。白月头顶顿时热气蒸腾,白气氤氲。
李婶子看得目瞪口呆。
不消半会儿,白月不仅头发干了,还美美地梳出了一个丸子头来,随即丢下还未回过神来的李婶,欢欢快快地跳出了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