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啦!”
不远处院墙上的砖瓦清脆的掉落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岚溪循声看去,刚好对上几个孩子的目光。见被她发现,几个娃娃也是吓了一大跳,急急忙忙地就要从墙头上跳下去!
“又来了!”
李婶子气急败坏地抄起扫帚,急匆匆地进了里屋,朝大门跑去。
又是来看我的?
岚溪唇角勾起一抹微笑。婚期将至,这几日这样来偷窥的娃娃她可见得不少。
正要转身回屋,就听一个熟悉的声音自院外响起:“看到了吗?”
咦?
“看到了看到了!”一群孩子七嘴八舌道。
“那好,那你们一个一个说,都看到了什么?”那个声音笑道。
岚溪掩口笑着,脸上红晕慢慢漾开。
“她站在门口,靠着门的!”
“她在和李婶说话!”
“但说的是什么没听清!”
几个孩子争先恐后地汇报着。还未说完就听见李婶子的怒吼,不过这怒吼刚开了个头就戛然而止。
墙外安静了片刻,木南归的声音又温柔地传了过来:“那她脸上的表情是什么呢?高兴还是不高兴啊?”
岚溪面如春风,掩着口,瞬间便挪到了院墙旁。
“不高兴!”一个孩子大声回答着。
“不高兴?”木南归的声音瞬间凉了下来,“你们可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孩子肯定道,“夫人脸上没什么表情,没表情就是不高兴!”
“哦。”木南归长长舒了口气。
“那,我要你们给的东西你们给了吗?”他又问。
“嗯……嗯……”孩子们顿时支吾起来。
东西?阿树要给我什么东西?岚溪心中好奇。
就听一个孩子突然嚷了起来:“都怪他!把石头给碰下去了,我们就都被发现了!”
“不是我!是他!是二狗干的!”另一个孩子大声辩解道。
“我,我才没有!况,况且,那,那是瓦片,不——是石头。”说话的孩子明显有些结巴。
“就是你!”
“不,不——是我,是,是大力推、推我的。”
“胡说!才不是我呢!明明就是你自己不小心!”
“不、不——是!”
几个孩子的争吵声、辩解声很快乱成一团。
“嘘——!”
木南归忍不住发出了指令,几个娃娃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停了下来。
“你们几个先别吵!”就听他压低声音说道,“不管是谁发出的声音,你们三个都有错!如此大意,怎么能执行好本村长交给你们的任务呢?”
院外鸦雀无声。
岚溪莞尔,手指轻抚着这堵由黄泥和着草木垒起的院子。可以想象,三个孩子站在木南归面前,你推推我,我挤挤你,低着头不说话,面上老老实实,心里却是很不服气的样子。若非凡间所谓“婚俗”的限制,她真想就这样穿过墙去,好好看看几个人生动有趣的样子。
“咳咳!”
就听木南归清了清嗓子,“这样把,我再给你们一次机会,这次,可不许再失手了!”
“明白!”
“明白!”
“明、明白!”
三个孩子接连答道。
到底是什么啊?岚溪托着腮,越发好奇了。
她退了两步,向院墙上面看去。果然,没过多久,刚才缩进去的那几个小圆脑袋又慢慢伸了出来,一个接一个的。
“啊呀!她就在我们面前啊!”
见到岚溪正端端正正地站在自己面前,叫做“大力”的孩子最先叫了起来,连带着后面两个刚爬上来的娃娃也吓了一大跳,险些摔回去。
岚溪扬了扬眉毛,双手抱胸,缓缓道:“听说,有人托你们给我带了东西?”
“对……对!”
相比起另外两个口齿伶俐的孩子来,结巴的那个反倒是十分镇定,“你、你是怎么知、知道的?”
“不告诉你!”岚溪做了个鬼脸,“我不仅知道你们要送东西给我,我还知道,你的名字叫做‘二狗’,对不对?”
二狗一愣,脸上登时烧得通红,他盯着岚溪,重重点了点头。却听一旁的大力已经压低声音,向身后喊去:“村长——村长——”
身后的人不答。
“我们又被发现了——东西还给吗?”
大力显得有些紧张,一手扒着墙头,一手拼命向木南归挥舞。
院外依旧没有人说话。但大力的头却是很快转了过来。他看了岚溪一眼,换了只手,从怀中摸出一个三指宽、半尺长的木筒,对着她朗声道:“我,不,我们,是奉村长之命来给你送东西的!夫人你可一定要接好啊!”
“这是什么?”岚溪故意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暗器么?”
“不、不是的!”还红着脸的二狗急忙摆手。
“那是什么?”岚溪促狭地笑着,“如果不是紧要的东西,我可不收!”
她故意提高了声调,语气调皮。
木南归在墙的那头心知肚明,满脸笑意早已浓得化不开。
但是孩子们却并不明白,不知道眼前这位新娘子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大力反应也是忒快,连忙装模作样地“哼”了一声,大声道:“村长之物,自然都是十分紧要的!哪怕你是村长夫人,也需乖乖听命收下!”说着,又将手中的木筒晃了晃。
小小年纪,好大的口气!
岚溪笑着,“乖乖”伸出手来:“那好,给我吧。”
“那你可得接好了!”
“嗯。”
“你要是没接住,摔坏了我可不赔的哦!”
“嗯。”
岚溪话音刚落,大力便觉手中一空,待缓过神来,木筒已经到了她的手里。
“你看,没有掉。”
岚溪向几个娃娃眨了眨眼,顺便将手中之物挥了挥。
三个孩子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就这么眨眼的功夫,也没见她动,方才还在手里的东西,怎、怎么就无端端跑到了她的手里?!
“你、你会魔法!啊——!”
大力尖叫了一声,带着两个同伴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就从墙上退了下去。
“是什么?”
孩子们的尖叫声和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远,岚溪对着墙壁轻声问道。
“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墙外的声音传来。
岚溪含笑,看了看手中的木筒,小心打开。
是一张雪白的绸绢,轻如棉絮,薄如蝉翼。
她将绸绢缓缓展开,一副细笔勾勒的画卷渐渐出现在眼前。
“这是……”
呼吸在一瞬间凝住,岚溪的目光落在画上怎么也移不开。
绢上画的是一个精致而小巧的庭院。庭院四周花树环绕,紫藤、幽兰、木芙蓉;庭院中心一方石桌,洁白如玉,端正大气。桌边,一名女子侧身而坐,黑发披肩,素衣简洁。只见她一手持瓶一手拈花,目光专注在那已经插了一半的花束上,神情悠然。
“我不擅长丹青,只能绘出个大概。”
木南归的声音自墙的那一头传来,令岚溪的视线瞬间模糊。
“是安宅么?”她的声音低低的。
“嗯,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你时的场景。”
“你亲手画的?”
“前日见你之后,回去就忽然想起了好些过去的事来,也不知怎的,提笔就画了,可惜我不懂丹青,速度又慢,一直到昨夜才完成。”
岚溪抚摸着绸绢上的墨迹,轻柔至极,仿佛是在抚摸挚爱之人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