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染在食堂找到木兮和景云,和他们讲了昨晚的来龙去脉。
“幽灵?那种浑身透明的?”木兮举起筷子夹住一块包子往嘴里送含含糊糊道。
“嗯,对了,景云师兄,你说会不会是幽冥司逃出来的?”清染咽下嘴里的包子道。
“有可能,但最近幽冥司是何子涵看,具体情况,我得问问身边当值的师兄弟。”景云把一杯水推到木兮面前道,“你可以去问问你的何子涵师兄。”
平安师兄?话说他一直在关禁闭,难道是刚出来?也没听师娘和师傅提起过。
本想去师娘那问问何子涵师兄的下落,但却无功而返。师傅也不到去哪里忙了,不见踪影。
碧蓝扔给她一张黄纸道:“你的符画的歪歪扭扭的,像什么样子,好好练上一会。”
又是画符,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有什么事是刀剑解决不了的吗?
清染一早上浑浑噩噩地想着进去幽冥司,对于昨晚那个目光幽幽的幽灵始终是放心不下,在血绳加持下还能在他们眼前逃走。
回到住处,看到屋内乱七八糟,书籍散在地上,还有一地的血,一早上的浑浑噩噩一扫而空。
清染取出腰间的匕首,在房内一番搜查,发现没有任何东西丢失,除了鸟笼里的信鸽不知去向。鲜红的血迹星星点点一地。
糟了,信!
清染忙去花瓶里去翻找她的家书,本该整整齐齐卷在一起的信件不知去向。
昨天是幽灵,今天又是我的信件,虽说是个傻子都看的出来是请君入瓮,但现在不找不行了。龙飞凤舞地给木兮留了张纸条,就火急火燎地往幽冥司那边走了。
据清染所知,幽冥司是整个镜湖宫仅次于未歇苑让人敬而远之的地方。
这里关押的大多是怨灵和恶灵,但无论什么灵,他们都总称为幽灵。由于怨气冲天,这里不是什么人都受得了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地方对于自己来说并没有影响。兴许是和未歇苑呆久了的原因。
未歇苑阴风阵阵,屋檐下的银铃铃声清脆。灰沉沉的天空像是一张大网罩住这里。
清染围着未歇苑细细打量了一圈,也没找到一个狗洞能让她进去的。
好高啊,这个不用飞,都过不去。清染仰头看着这高墙不禁感慨。
真的是名副其实的围的像个铁桶。
阴风阵阵中,一两声琵琶语突兀间像是一把利刃划破空气向她飞来,清染下意识躲开,耳旁几缕青丝应声落地。
琵琶鬼曲!这不是阴司才会的技能,怎么会在这里!四周久久不散的迷雾让人更是捉摸不透。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接二连三地琵琶语化作一个个地府鬼兵举着大刀阔斧张牙舞爪袭来。腰间长剑出鞘,清染一刀轻声斩杀三四个鬼兵,三四声琵琶语戛然而止。又接着斩杀几个鬼兵,本以为这就完了,但这还没完,四面八方同时响起琵琶语,鬼将鬼兵一瞬间从四面八方涌来。
清染把长剑回鞘,手上幻化处轻巧的一堆银光闪闪的暗针,针身上缠着黄色的符纸,清染一跃起身,一个旋转,手中的暗针向迷雾中刺去,随即蓝火在身旁不远处燃烧,一片鬼哭狼嚎过后,耳旁的琵琶语截然,四周又恢复一片死寂。
小菜一碟,本姑娘就说没有什么是我的刀剑解决不了的事。
清染重新取出腰间的长剑,发现不知道刚刚什么时候,手臂上被那几个鬼兵划了几道,鲜血把衣裳染红。
“滚!都给我滚!”一个白发红衣女子怒不可遏地把案上的东西扫倒,随即冷笑“我该怎么做?你来告诉我怎么做......”
这伤口应该是染了毒,出现了幻觉了。
这女子的脸模糊不清,清染烦躁地掀开衣裳,用手狠狠地抹了把血,用长剑划开一个口子,鲜血往外流,但流出来都是鲜红的血,没有不妥的。
清染手撑着墙壁,刚想歇一会,自己突然就陷了进去,还没反应过来,就进到未歇苑里面了。
窄小的走廊因为常年不见阳光的原因,石砖上湿漉漉的,上面像是附着一层粘液,翠绿的青苔在绿火幽幽地照耀下显得格外诡谲。
抬起手掌心看,发现手掌心上的血竟奇迹般消失不见了。
这个地方诡异的紧,得速战速决,再待下去真不知道会怎么样。生怕摔倒自己,清染扶着墙壁小心翼翼地走着。按一般监牢的排布,厉害些的幽灵都在关在正牢,顺着边沿走,就可以找到。
“小染儿,是小染儿!”一声怪叫打破死寂,一只手抚上她的脸,清染猛地转身,一只四肢残缺的幽灵咯咯怪笑地看着她。
“是她!真的是她!”
“她不是死了吗?她还活着,这真是个好消息!”
“是她,好香的血,我想喝,求你!”
一双接一双透明不真实的手爬上她的身上,拽住她的衣裳,她想挣脱,但恐惧一点点侵蚀着她的意识和理智。
林清染,承认吧,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我不是,我不是!你胡说!我就是我,不是任何人!”清染对长剑施加焚决,一剑横扫,身旁的幽灵只剩下一缕缕青烟。
清染跌跌撞撞地向前方奔去,心脏像是被什么狠狠抓住了,让她透不过气。
跑了一段路后,因为体力不支停了下来,扶着墙壁大口喘气当她一抬头看,发现自己的信鸽和自己的家书散乱地散在地上。
走上去看,信鸽被刨胸开肚,雪白的羽毛上满是血污,脚边还绑着信件。伸手去捡,一束白光像是一条蛇一般没入她的指甲,消失不见。
这是又是什么东西!
清染慌张检查她的手,但上面除了扶墙时粘上的青苔和粘稠的液体什么也没有。
不行,我得去找木兮他们。匆忙把信件胡乱塞到怀中刚站起身来就被一只手捂住嘴,另一只手拉了过来隐藏在暗处。
清染挣脱开来,反手抽出匕首就往那人的手狠狠刺下去,又拔了出来,那人倒吸一口凉气。刚下完手清染就觉得不对劲了。
这声音,有点耳熟。
“是我,何子涵。”何子涵松开她,轻声解释道,施了个法术把血勉强止住,“你这也忒快了些。”
清染手足无措地看着何子涵那只赤色的眼睛,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平安师兄就是当个值都给我刺了,完犊子了,这会是真的完犊子了。清染内心十分抓狂。
“掌门,林清染的事还需三思,万不可如此草率。”走廊的火光渐变成橙红色,脚步声渐近。
清染警惕起来,是余昭的师傅虞泽。
“世间万物,自有缘法。此事就这样罢了,没什么好说的。”竹华语气有些疲倦。
“行,那你退一步,我退一步,外面不确定因素太多了,她就留在镜湖宫罢了,别再出去了。”虞泽深吸一口气。
竹华没有出声。
虞泽略带怒气:“那我就当你默认了,眼下这是最好的办法,你要留下她,那就看好她。”
何子涵和清染挨得很近,能感受到她在听到这些话后,身体在止不住地微微颤抖。
其实最大威力的不是虞泽的话语,而是师傅的沉默不语。
“师妹,此地不可久留,走吧。”竹华走出一段距离,清染还是处在原地一动不动。
何子涵叹了口气,装作一副很难受的样子,一手捂住伤口,一手来过清染冰凉的手道:“我这还带着伤呢,这里阴气太重了,不好疗伤,出去再说。”
清染低着头,让他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任由他带着她走。清染感觉到胸口的长命锁温热起来。
寻了处凉亭,何子涵看着眼前的熟练地给他处理血污,上药,包扎一系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的清染,她除了刚刚来的路上和他郑重其事地道歉,就没说过话,样子不悲不喜不怒。
“来,我给处理伤口。”何子涵拉过她的手。
清染下意识地抽回收手,愣了愣:“不用的,我自己可以。”说罢,自己处理起伤口。
这样看,真的,很像她。
何子涵下意识抚上自己手腕上冰冷的手环,顿了顿,随即脱了下来,拉过清染的手给她戴上。
刚刚好。
“平安师兄,这是何意?”
清染狐疑地看着他,这手环给我干嘛?
“戴上它,下山去走走,散散心,师傅那边我去帮你说说。”何子涵穿上衣裳道。
“这......”清染为难地看着手环。
“无妨的。”何子涵出神地看着她的模样。
清染抬眸,刚好撞上他的目光。
这眼神,真是和竹华当年收她入门那会的眼神,一般无二。
他们是把我看作谁了吗?
林清染,承认吧,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像是一个妩媚动人的女子在她耳旁低低喃喃。
这句话像是猫咪的小爪子在心上轻抓,弄的她有些心烦:“谢谢师兄,那我先下去了。”
说罢,便提着裙摆快步消失在何子涵的视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