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清晨的星星点点雪花,到暮色降临的大雪纷飞,让在街上只穿了单薄的袄子的清染已经手脚冰冷。
看着两侧温暖的星星灯光,平日看的都很欢喜的,现在只觉烦躁。
让我在镜湖宫一辈子,那和在家那时成天待在闺中有何区别!什么仗剑江湖都是哄我玩的罢了!凭什么不让我出去?
出神地想着,没有停下步子,一头撞倒了前面一位两鬓斑白的老者。
“林姑娘,想什么呢?走路都不上些心思。”清染忙上前扶起,发现眼前的人发现是长柏店铺的盛老板。
“盛老板我有没有撞到你哪啊?”清染小心翼翼地扶起他。
盛老板慢悠悠的站起,瞥了眼清染的脸色,笑道:“无妨,我还不至于一撞就散架。看你样子,兴许是遇到了些烦心事,不如来我店里坐坐,也许可以解决你的烦恼。”
反正也不知道去哪里,清染就应了盛老板。
清染自己对盛老板了解,也只是盛老板是典当行的,每日就是和客人做交换的买卖,之前木兮的手环就是和盛老板拿东西换的了个时间。
虽然她没有和他有过来往,但她每抄近道去买糕点时总能见到他。
听景云说过,盛老板是个高深莫测的人,捉摸不透。但眼前这个和蔼可亲的小老头,并没有看出有什么。
“来,吃口温酒暖暖身子。”盛老板把琉璃杯推到清染的面前道。
“多谢。”清染用大拇指反反复复摩挲这杯子的边沿,像是要擦去什么。
盛老板目光落到她的手上动作,随着又落到她颈上的长命锁道:“怎么,和你师傅闹别扭了?”
“你是如何晓得的?”清染自认为自己虽然心情不好,但还不至于把“我和我师傅闹别扭”几个大字写在脸上。
“猜的。”盛老板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细线,“能和我说说吗?老朽的一些说法或许能给你带来一些启发。”
正愁没地方发泄情绪,清染就省掉了自己闯未歇苑的那段,大概讲了遍来龙去脉。
盛老板眯着眼睛,看着外面的大雪纷飞道:“你师傅这样做总有他缘由。”
清染眉头紧锁:“缘由?什么缘由?我刀剑已经够快了,我已经有自保能力了。”
“刀剑快,并不能解决所有的事情。”
“江湖险恶,人心难测,这句话你许是听过的。外面的世界凶险的很,不确定的因素,事情不一定会按你喜欢的方式进行。”盛老板放下茶杯严肃道。
清染听罢,愣了片刻,开怀大笑,笑得直不起身来,眼泪也笑出来道:“哈哈哈哈,这说话方式和我哥还有师傅的口气如出一辙,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这些我定是明白的。”
“令兄可是林清晏公子?”盛老板道。
“正是。”提到哥哥的名字心情好了很多,都是在江湖上做买卖的,认识倒也不奇怪。
“把心里的想法挂在嘴上,流露在脸上,可是很不明智的。”
这一句突然冒出来话,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应。撞上盛老板的目光也只是讪讪挪开目光。
盛老板饶有趣味看着她道:“我刚刚说的可都是肺腑之言,也罢,这些道理在你如今的年纪怎会懂,不如,我带你瞧上一瞧可好?”
“瞧上一瞧?去哪瞧?我现在可是不允许出镜湖宫的。”清染轻笑。
盛老板挥手示意小厮下去,掩上门道:“回溯咒,是一种可以从某样物件上看到前尘往事的咒法,有印象吗?”
清染仔细回想一遍这两年来看过的卷宗,猛地道:“有,刚到镜湖宫那会的事,我还记得呢。”
“古书上曾有记载,“北海翡翠受天地之精华滋润而生,可承载记忆。”你可以拿翡翠的物件来试试。”盛老板道,“前几次见面都他戴着翡翠戒,近日见却未见,我猜兴许是给了林姑娘。”
翡翠戒在我手里,就拿出来用一下,应该没多大问题。清染取出怀中的翡翠戒。
“接下来该如何?”
“很简单,对它施加回溯咒。”
清染捏了个诀,翡翠戒逐渐褪去了翠绿色,取而代之就是诡谲的朱红色。
清染刚抬头想问,只见盛老板的柔和的笑容,意识逐渐涣散,向戒指飞去。清染感觉自己在不断下坠,最终停了下来。
这是哪啊?清染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只见眼前是黄沙飞扬的一片荒野。白骨森森遍地,三两只秃鹫在空中来回地盘旋飞行。清染走上前去,发现这些白骨身旁众多家当,像是要往哪里走似的。
“兴许是来错地方了。”
这声音好生耳熟,清染在黄沙飞扬处发现一位女子,等她看清后,发现这女子竟和自己长的居然有七分像。朝她挥了手,那女子看不见她。
这女子一袭月白纱裙,赤金祥云披帛飘浮在空中,三千青丝用一根金簪挽起,清澈明朗的双眸像是一弘清水那般,不染烟火。与这里的尸横遍野,白骨森森一片荒凉格格不入。
眼里尽是茫然的神色,像个什么也不懂的孩子缩着,一双手不知所措地拽紧手里的衣裳。
“这不是半月湾啊,但哥哥说的就是这啊,我再看看罢。”她喃喃自语像是要说服谁,“兴许是我走错了。”
不知怎的,清染感觉自己能清晰感到女子不知所措的无助,失望的情绪。
或许是在她的记忆中的缘故罢。
说罢,只见她如羽毛般轻盈驾着祥云在天上飞行,仔细看着地下的情况。
真的是个神仙!清染大惊,心情有些激动,她听过很多神仙的传说,神仙还是第一次见。天衣无缝的衣裳,腾云驾雾的本事。
不远处的缕缕袅袅烟火吸引了她的注意力,最后落到一座城外。仰头看,便能看到半月城三个烫金大字。
印象中并没有这座城池,或许是很久之前的了罢。清染看了一会,也没想起有这么个地方。
女子施法换了一套衣裳,简单布衣,把帷帽一戴,双颊染上一抹激动的红潮,嘀咕了一句:“繁华的人间,我来了!”
这神仙怕是第一次来到人间,来逛一下能开心成这个样,清染轻笑。
进到城里,并没有她说的那般繁华,这里就像一座死城,大街上空荡荡的,没有叫卖的商贩,也没有杂耍艺人。
只有偶尔来往的一两个人,他们都有个共同特点,看上去麻木,毫无生气,像是木刻一般,那眼珠或一轮可以证明他们是个活物。
女子顿了顿,向前走去,一路走下去,她发现大街上似乎已经荒废了好些时间了,有些地方已经杂草丛生了。
这时一个男人带着大包小包的包裹拉着一个女人,女人身上也带着不少的东西,带着一个男童匆匆向外赶。
女子拉住赶路的女人问:“请问,这里是发生了什么?”
赶路的女人惊恐地下意识抽回手,用充满血丝的双眼看到是个女子,才道:“姑娘,我奉劝你一句,此地不宜久留,速速离去才是。”说罢跟着男人匆匆离开。
“多谢。”女子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轻声道,“这里怎么和哥哥讲的完全不一样,再走走,要还是这样我就走了。”
女子愣了片刻,一言不发,转身离去。
不远处似乎在举行一场祭祀,女子好奇地凑上前去,却发现这是刑场。
台上的刽子手,手握大刀,冷笑地看着即将行刑的男人,男人不甘的神色狠狠盯着台下的人,怒吼。
“现如今,狗皇帝让你们活的生不如死,你们不去反抗,就这样浑浑噩噩地活着,你们以为这样就不会死吗!”
台下的人则在嘀嘀咕咕地指着他说道,有的在嘲讽嘲笑,有的则纯属看热闹,不明是非。
“打扰一下,请问,台上的人是谁?”女子拉住一位大叔
“他?刺杀皇帝被抓了呗。”大叔轻描淡写,“这人真是猪油蒙了心,刺杀皇帝这不是送死吗。”
男人瞟了眼她,嫌弃道:“啧,好好一个姑娘家跑来这里做甚,不好好呆在家,抛头露面成什么样子,真晦气,去去去。”
只听一声刀落,有什么东西应声落地,咕噜噜滚了一地,人群一整喧嚷。
女子离开刑场,顺着大路走下去,家家户户大门禁闭,太阳逐渐西下,街上的行人愈来愈少。
“算了,走吧。”女子启唇喃喃道,拐进一个巷子,像是准备找个地方离开。清染能感觉到她的心情从进城的情绪高涨到现在心情低落。
女子刚准备施法离开这,这时,一只手紧紧抓住她的脚踝吓得她一个机灵。
“妈!鬼啊!”一脚把那个人踢晕了。
见脚下没动静了在凑近去看,发现是个饿得只剩下骨头的男孩子,刚抓住脚踝应该是求生本能罢了。
女子抱起他给吃了颗丹药,那孩子缓缓醒来了,还是有些神志不清,只是紧紧拉住她的衣裳。
“罢了,救人救到底,你家在哪啊,我送你回去。”女子站起身了,把男孩抱在怀里道。
“谢,谢你。”男孩沙哑的声音回应她。
“谢什么,你先告诉我你家在哪,我好送你回去。”女子笑道,“待会我问你问题,你只管点头或摇头就好了,我说的清楚吗?”
男孩点了点头,女子就抱着他拐了几条巷子,进到一条只能容纳一人的小道,妇人在门口焦急地等待,见到她和男孩后一愣,后就笑逐颜开。
妇人把男孩放入屋内,叫来女孩过来照看,看到男孩安稳地睡下才放下心了。而妇人却朝她跪了下来道谢。
“要是没有姑娘,只怕小儿凶多吉少,敢问姑娘芳名,我们一家好报答。”
“区区小事,不足挂齿。”女子扶起妇人笑道,“至于姓名......”
“在下沐染,如沐春风的沐,一尘不染的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