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山
巳时
花清浅身穿中衣,和贴身侍女桃夭夭一齐跪在地上,低着头不敢言语。
锦罗玉衣,雍容华贵的美妇人站在掌珠殿大门口逆着光,目光冷冷的看着花清浅。
“昨夜,澈儿歇在何处?卯时要敬祖,你可知晓?”
一向贪睡惯了的花清浅,是任谁也吵不醒的。
她已全然忘记了,此处不是终南山而是昆仑山。
钟灵澈的娘亲——百里玲珑。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她忍耐到巳时才前来。
本来以为是自己的儿子跟儿媳妇,昨夜过于疲惫才破了祖宗的礼法,——卯时要喝儿媳敬的茶。
谁知她的贴身侍女墨菊,卯时过来收取落红帕时,发现二人并无同房,问了钟灵澈身边的两位仙君虚谷、若水,方才知晓钟灵澈昨夜不知去向,至今未回府。
怒急攻心的百里玲珑,一度没有了往常的脾性。
“墨菊,家法伺候。”
“诺。”
跪着抄写上古山海秘闻录的花清浅,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身上的月白罗裙已然湿透,双膝麻痹的痛意席卷全身,她握笔的手颤颤巍巍抖个不停。
桃夭夭在一旁跪着磨墨,双眼急得通红。
一袭银白清雅锦袍的钟灵澈,自地上随意拾起一张流沙纸。
流沙纸上的字迹,笔酣墨饱,文笔清雅如其人,初写黄庭倒是颇合他的品性。
玉山,有鸟焉,其状如翟而赤,名曰胜遇,是食鱼,其音如鹿,见则其国大水。
玉山,有兽焉,其状如犬而豹文,其角如牛,其名曰狡,其音如吠犬,见则其国大穰。
“夫人,受苦了。”
花清浅摇头浅浅的一笑。
“浅儿之过,理应受罚。”
未时
花清浅猛然惊醒,坐起身。
趴在床边休憩的钟灵澈,淡然的睁开眼睛。
“夫人,醒了?身子可有大碍?”
环视屋内没有看见自己,贴身侍女桃夭夭的花清浅,惊恐的拽起锦被遮盖自己。
“我不是在抄写上古山海秘闻录吗?怎么换了……”
钟灵澈直勾勾的盯着花清浅,不过眼眸却无半点温度。
“夫人,在害怕什么?你过于劳累昏倒了,我便让侍女,替你沐浴更衣,让你更好安塌。”
……
肚子咕咕作响的花清浅,打破了僵局。
“夫人,用膳吧!”
面对眼前的美味佳肴,花清浅吃出了有生以来的稀见凶残之相,谁让她出嫁之时只喝了一碗甜汤,现多个时辰过去了……
坐在对面的钟灵澈,只动了几筷子便不吃了。
脸色淡漠的他,难得的勾唇一笑。
“夫人,小心噎着。”
吃的肚子滚圆,心满意足的花清浅,脸颊羞得绯红。
“夫、夫君我平时不是此般的,只是实在饿得心慌意乱。”
“夫人,就算如此豪迈,为夫也不介意。”
二人之间的气氛再度陷入僵局,花清浅用筷子戳着碗底剩余的几粒米饭,她鼓腮嘟嘴气闷不已,觉着自己丢人现眼了。
“夫人,你看。”
钟灵澈自左手的玉石纳戒中,放出了一只通身红色,野鸡模样的异兽。
眼前一亮的花清浅,走到异兽面前结结巴巴的说道。
“这个不是胜遇鸟吗?夫君,你抓它有何用意?”
钟灵澈将施在胜遇鸟身上的术法收回,胜遇鸟瞬息之间变化成了,一个红衣猎猎的美男子。
“胜遇鸟,拜见公主殿下。”
红衣猎猎的美男子,向花清浅单膝跪地,对她做了鸟族最崇高的礼仪。
“免礼,平身。夫君,事情的来龙去脉,烦请你讲述一下。”
“我协助天君处理各族的大小琐事,昨夜恰巧碰到它路过玄洲,天孙太子殿下正在玄洲历劫,却被冒犯,想到它是夫人的子民,故此我将它收入乾坤纳戒中,带回来给夫人发落。”
“呃,那个夫君,可以放了它吗?毕竟修成正果也不容易。”
沉默不语的胜遇鸟,在旁饱含感动之意。
“依夫人所言,赦你无罪。”
本来可以飞走的胜遇鸟,却为了报花清浅的救命之恩,它选择留下来给花清浅报恩。
“胜遇鸟感激不尽,公主殿下和归……”
未说出口的话语,被钟灵澈的一声咳嗽之音打断了。
胜遇鸟看了一眼钟灵澈,立马改口。
“感激涕零公主殿下和上神的大恩大德,胜遇鸟愿从今往后,为你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花清浅云里雾里的实在摸不透,胜遇鸟和钟灵澈在搞什么名堂,她叹了一口气,温柔的摸了摸红衣男子的头顶。
“你呀,下次可不要这么糊涂了,司法神君要是知晓你的行径,非得把你打入镇魔塔里,受那万蚁噬心的痛楚。”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罚你替夫人抄写上古山海秘闻录。”
钟灵澈,伸出他那骨节分明,修长白皙的左手用力拍了一下胜遇鸟的头后,负手迈步离开了掌珠宫殿。
花清浅看着摸着脑袋呼痛的胜遇鸟,她感到纳闷不已。
“嗯?说翻脸就翻脸呀!”
正在门口窗户偷瞄的桃粉罗裙少女桃夭夭,施法招来信鸽将刚刚写好的书信,绑在了信鸽爪子旁边。
洁白如雪的信鸽,扑地一下打开翅膀飞向了远方。
青城山
重峦叠嶂的某一处波光粼粼白练腾空,烟波浩渺的碧湖边。
颜如玉坐在草地上,抱膝埋脸失声痛哭。
白的、黄的、黑的……
一只只异色蝴蝶流连忘返,围绕着她翩翩起舞。
“浅、浅儿……”
东方泽站在身后,神色忧愁的看着她。
原来你喜欢的人,竟是一个女子。
阿玉,你当真忘记了你我之间的情意吗?
我等了那么久,等了整整一万年,再次相逢你却……
终南山
山顶,怪石林立的断崖上。
两位男子,一个抚琴,一个吹笛。
一个一身纯色鹅黄锦袍,一个一身灰蓝色素纱袍。
“花弟的笛子是吹的越发好了,妙哉、妙哉。”
温润如玉,清新俊逸,一袭鹅黄锦袍的花清辞。
他放下笛子,自手心转了一圈。
“曲兄,言之差矣,我的笛子哪有你弹奏的古琴曲音之妙,足矣令天地万物失色,且我吹笛子的火候,还远不及小妹浅儿,吹的紫玉萧的火候一半好。”
闻言,停止抚琴,性情邪魅狂狷,长相阴柔,身袭蓝灰色素纱袍的曲流殇。
一双勾魂摄魄的丹凤眼,戏谑的凝望着天边,飞过的一只洁白信鸽。
“哀惜、叹惜,如此不可多得的美人,竟已嫁做人妇,花弟啊!可惜我晚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