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月儿是一如既往的嚣张,连县太爷的亲外甥都不放在眼里。
她淡淡道:“姓张的,你差不多就得了,娶那么多小妾,也不怕自己精尽人亡?”
孙月儿好歹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张员外没想到她路子这么野,竟当众说出这样的话来。
偏偏这小话说的巧,狠狠地戳中了他张老爷的心窝子肺管子,险些将他小圆帽气掉了,本就秃的没几根的头发顿时支棱起来。
这部戏请的演员出了资方塞进来的这几个,其余都是老戏骨,尤其演张员外的演员,入戏很深,张员外的猥琐姿态,刻画的入木三分。
他瞪着孙月儿,瞪了一会,忽然转身,啪的一下,又扇了花潇潇她娘好大的一个耳刮子,威胁花潇潇:
“儿女惹祸,不应累及父母,花潇潇,我给你面子,是正经下了聘明媒正娶的,今日你若不跟我走,哼哼”忽又转身,啪的一声,花潇潇母亲的脸又被打歪了。
道具和化妆赶紧加上血包。
花潇潇嚎啕大哭,挣开抓着她手臂的张家家仆,一路膝行到孙月儿跟前,哭着求她:
“孙姑娘,你为我好我谢谢你,可我出身如此贫贱,有些事是没法选择的,我求求你,你放过我们吧……”
说到后面,已哭的快没气了。
海柔拨开她抓她的手,看着她,一双眼在昏暗灯光下亮如星辰:“当真么?”
花潇潇接连点头。
海柔看她一眼,转身上轿,却没注意,花潇潇细白如豆腐的手,悄悄地从她袖子里顺走了她惯用的匕首。
海柔转身的刹那,谈素问一行正好到了。
夜戏打着昏黄的灯光,照出海柔冷而决绝的脸,她眼神清冷,偶然间和谈素问对视,微微愣了一愣。
而后十分专业的及时回神,上了马车。
马车远去,花潇潇被几个家仆带走。
今夜,盛了红烧肉的大圆盘子又一次当了新郎官。
烛影摇红下,本就不多的头发又要雪上加霜。
后面还有几场戏,但到底怎么演的,谈素问却不知道了。
他的注意力,几乎都在海柔身上。
海柔与人比剑,海柔坐在矮桌前喝茶,海柔逗孙府养的哈巴狗,海柔落泪……
谈素问从没见过一个人,比海柔穿上古装更好看。
一举手一投足,都极富韵味。
就好像她天生就该这样,她使剑的时候利落洒脱,举茶杯的时候温婉安静,逗狗的时候俏皮可爱,哭的时候可怜巴巴……
谈素问站在一旁看戏,只觉得自己心底好像有什么被击中了……
像是当年广阔海上,她忽然出现,年少的自己抱起弱小的她,海浪乍起,风雨骤至。
咚咚咚,他的心跳随着她的动作起伏。
等等,哭?海柔哭了?
她为什么哭了?
谈素问恍然回过神来,根据场景和群演动作琢磨了一下当下的剧情,原来现在拍的早已是多日后的孙府。
导演拍戏一般要先分好镜头,在某个场景某个地点,布好景尽量拍完这个地方所有的戏,然后再换地点。
他们这样的武侠戏,取景地天南海北,甚至还有深山老林,来往不便,因此更需要安排妥当。
谈素问不知不觉,原来已盯了海柔好几场戏。
此刻,孙府因故触怒圣颜,被判抄家,孙月儿一众家人被判流放,孙月儿看着合家被抄,黯然落泪。
古时候犯官若被抄家,家眷流放,那家中一众女眷,必在流放时受尽欺凌羞辱。
孙月儿那样一个张扬明媚,路见不平的人,竟会落一个这样的下场。
谈素问看着海柔,心里忽然微微一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