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人中带着一群侍从,急乎乎赶到了御花园,终于看到了太池前闲着喂鱼的娘娘。
许是听到了动静,娘娘转过脸,稍带愠气地瞪了下眼,楚人中立刻停下脚步,并且连连挥手,示意身后的人都保持肃静,自己则一步一步慢悠悠朝着娘娘挪去。
将手中最后的一点鱼食洒出,鱼群便一拥而散,水面泛起层层的涟漪,娘娘这才叹了口气,转过身看着挪至自己身后的楚人中,说道:“你来了。”楚人中忙笑着说:“娘子召唤,岂有敢不来之礼啊,哈哈,怎么,鱼食喂完了?我再着人给你拿一些。”
娘娘如远山青黛的眉毛一挑:“话说的倒是好听,得了吧,不用了。”“好好好,那便不用了。”楚人中微笑着转身,吩咐身后的侍从都退下。自己则牵起娘娘的纤纤玉手,再次赞道:“看看娘子这手,说明我这些年给娘子的小灶开的不错,和十八岁小姑娘一样。”“切,当了皇帝都没正形,要是让那些官员看到,恐怕又要上书了。”娘娘不屑回怼。
楚人中满不在乎的摇摇头:“上书就上书吧,哪次我真的理过。我是皇帝,可我也是个人,从乞丐,到马匪,到从军,实实在在的人,人嘛,总有七情六欲,斩不断,抛不尽啊。”似乎又想起了以往的峥嵘岁月,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从来没想过自己是那和天地同寿的天子啊,就想当一个无忧无虑,娶老婆生孩子的普通人,奈何,天不遂人愿啊。”“行了哈,不要在我面前装模作样,是谁攻进王宫的时候抱着我疯了一般的兴奋?前朝不仁,天命在你,既然做了皇帝,就做好一些。群臣都知道你泥腿子出身,你能不在百官之后称朕,都算是古往今来第一人了。”
“哈哈哈,这倒也是。不说这些了,娘子找我何事啊?”楚人中轻轻揽着娘娘的腰发问。娘娘心中盘旋半晌,语气嫣然:“小白快回来了吧?”“娘子也知道了?”楚人中看着娘娘的俏脸回答,“不错,方才通报,已经到了陈县了。”
娘娘又低下头,轻声问道:“他们兄弟二人,什么时候成了这个样子了?瑾儿自从到了你身边,我们何曾亏待过他,为什么他要做这些事?”楚人中揽着腰的手轻微用力,而后安慰她:“想要得到的太多,太贪心,就会失去最初的本质,这是你曾和我说过的话,没事的。”娘娘伤感道:“是啊,但他们是兄弟啊,虽然他是你的义子,可你功成后封王给他,他还不满意?他若做的好,你将这摊子交给他也无妨,我更加没有意见,小白的性子你我都知道,从小就是个没出息,没一点你我争抢的性子。”
楚人中更加用力地抱紧娘娘,说道:“我都明白,我膝下只有这一亲一义儿子,本来我也内心犹豫,可如今心里,才算有了定夺。”
娘娘看着池水中重新聚过来的鱼群,忽然挣开楚人中的怀抱,气势瞬间凌厉如刀,一团团气劲乍起,将水面击出了数丈高,而后恨声道:“小白可以不做皇帝,我可以和他一起离开王都,这是我当初的想法,可是他想要我孩儿的命!从岳州到青州,从海州到西州,最后是归州,那也是要我的命!他是不是已经忘了我叶心折的名字了!他想干什么!”
楚人中急忙向后闪身,看着即将暴走的娘娘,内心出一阵不忍,待水面渐渐平息,才对园外侍从道:“快换些长春锦鱼来。”叶心折回头,目光寒气逼人,对着楚人中一字一句说道:“我给他带句话,你没意见吧?”楚人中摇摇头,示意她随意。
叶心折双指一弹,太池水凝成一柄水剑,带着阵阵恐怖的威势,再一推,说了声“去”,水剑便化作一道流光飞快的冲出宫墙,眨眼间就到了二王子楚瑾的府前,水剑落下,掀起无数尘土,并将府中御赐的“横王无双”牌匾从中斩断。
楚瑾身旁也有高手,替他挡下这一击,并带出了院子,楚瑾看着眼前被毁的一切,目眦欲裂,双眼充满仇恨的目光:“她这是在警告我?让我不要再动心思?哈哈哈哈,果然还是亲生的最亲,很好,很好!”他的目光又落在断成两半的牌匾前,而后说道:“横王?断了也好,横王可不是我最后的归宿。”
“你们不让我动,我偏要动,偏要杀了他,又如何?”楚瑾双眼通红,心魔长成了参天大树,“去,告诉他们,继续行动,给我杀了他,杀了他!”
“是。”身旁的人胆战心惊的离开。
楚瑾口中喃喃:“都是你们逼我的,是你们逼我的!”说着他纵身掠起,回到后庭之中,打开一间隐秘的暗室,悄然走了进去,七拐八拐之后,伸手在黑暗中打开了一道暗匣,从中拿出了一本破旧的书,他状若疯癫的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叶小白几人在陈县逗留,等着从武当山赶回的易本草。
原来当日,吾真透露的信息真是易本草的师傅乌飞雀,和他乔装打扮的小女儿乌回燕,二人逃无可逃,索性到了武当山脚下,当年乌飞雀救过武当的如长道长,正好也能庇护一番。平日里乌飞雀编些草鞋,和孙女二人一同去附近的小镇贩卖,加上武当山时不时有一些赈济之举,二人的生活也算平静。
易本草在确认后,便狂奔至武当山下的小草屋旁,看到里头的师傅和师妹正在努力地编草鞋,那种感觉让他恍若隔世,眼泪不禁夺眶而出,他跪倒在地,大喊了一声:“师傅,徒儿易本草来晚了,您受苦了。”说着便扑倒在地,一个大男人竟然不自觉哭出了声。
院内的乌飞雀和乌回燕同时一怔,回头看到了哭成泪人的易本草,当即小跑出来,扶起他,细细端详之后,终于确定是他们熟悉的易本草,三人这才相拥而泣,看得一旁的吾真道长内心也是酸楚异常。
他是个道士,可更是个江湖人,平生最为敬重有情有义之人,他知道易本草为师伸冤的事情,加上如今亲眼所见,忍不住默念了一句“无量天尊”。
乌飞雀三人团聚,被吾真带回了武当,暂时安置在吾真之前的住所中,易本草向乌飞雀说明了叶小白为他们伸冤的情况,乌飞雀终于情绪崩溃,他这一生将面子看得比生命都重要,他的面子终于回来了,又岂能不动情?嚎啕的哭声让易本草和乌回燕都潸然泪下。
而后几天,三人就住在武当,日子过的很悠闲,乌飞雀看惯世间冷暖,也不打算出世再治病救人,正好吾真屋后有一大片药材,让他眼红不已,于是将乌回燕急匆匆许配给易本草,并嘱咐易本草寻找叶小白报恩,便一头扎进了药材中。
几人听完易本草近来所发生的的事,由衷地替他开心,尤其是两个女人,感动的泪流满面,云沐月眼眶红润,直到故事讲完了还不停地抹着眼泪,卿卿也是,不住的长吁短叹,感慨命运之多舛。
“易大哥,其实你不用特意来的。”叶小白对他说道。易本草笑着说道:“师傅说的对,你是我们的恩人,无论今后你要去哪里,我都会跟着你,也许现在没用,说不定哪天就有用了?”说完停下,看着周围众人,郑重说道:“很荣幸,认识你们,易本草只是个医者,人微言轻,不会说话,总之,感谢。小白你也不用劝我了,我定然是要听师傅和娘子的话的。”
叶小白便不再多说,也对着身边几人抱拳行礼:“几位前辈,沐月,小白也很有幸与你们相识,感谢你们对我的提携,小白永生不忘。接下来的路不好走,既然你们在我身边,我就当你们要和我同行了。”
“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云沐月握着叶小白的手认真地说。
任自在“唉”了声:“就一个宝贝徒弟,跟你走了,我自然也要去了。”
越无垠牵起卿卿的手,说道:“走吧,我也该和天王当面提一提这么多年的工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