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袍人笑了笑,说道:“最近,有人拿着最后一枚铜钱去找血郎君,他好像没有出手的意思。我会写一封信,你亲手交给他。他看了后,一定会出山。”
丁烦思量一阵,只担心龙头另有打算,说道:“若是血郎君肯出手相助,起码有七成胜算。可黎破毕竟见过龙头了,我们这么做,只怕龙头那边不好交代。”
青袍人仰头笑了出来,说道:“我们不再是小孩子了,还用怕谁么?”
丁烦也笑了出来,自从六岁那年跟着他跑出来,好像真没再怕过什么。
青袍人长舒了口气,慢慢说道:“快了,该来的总要来。等忙完这阵子,你就找一个好地方,带着顾晴过她喜欢的日子,再也不要管江湖上的事。”
丁烦不再笑了,沉默片刻,说道:“等哪一天,你再也用不到我了,我就带着顾晴走。她喜欢安静。我找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盖一座大房子,天天看着她……”
青袍人大笑出来,插话说道:“你倒是想得好。只怕你天天对着一个人看,过不几天就看厌了。”
丁烦“嘿嘿”笑了笑,对着顾晴,又怎么会看厌,说道:“先忙正事罢。”
青袍人收住笑声,说道:“对了,你去找一下张神医。”
“那个送子观音”,丁烦心中奇怪,问道:“你找他做什么?”
青袍人答道:“他跟冷家有些过节,可我要带他去小翠湖,给一个人看病。你帮我想想办法。”
丁烦点了点头,问道:“莫非,是为了冷二?”
青袍人轻叹一声,答道:“他是个性情中人。答应他的,我一定帮他做到。冷家的冷心诀颇为神奇,我也有几件事情,想请教冷老夫人。”
丁烦明白了,请了张神医去看病,冷老夫人才会倾力相助,低声说道:“张送子很有些脾气,恐怕要花点功夫。”
“不管什么条件,我来想办法”,青袍人接话说道,忽然笑了笑,低声问道:“你老实说,顾晴是不是在等你?”
丁烦也不掩饰了,点头“嘿嘿”笑了出来。
青袍人冷哼一声,喝道:“你再不说实话,我就把顾晴做人情,送给开封城赵金贵那个老色鬼。”
丁烦心中焦急,瞪大眼睛看着青袍人,一时竟说不出话来。顾晴是名动天下的花魁,才貌双绝,性情稳重。每日打她主意的小白脸老男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说来也奇怪,丁烦平日什么都不怕,可每每想到这点,心中却总是不踏实。
青袍人看着丁烦,忽然“噗哧”一声笑出来,接着又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一边说道:“你看看你吓得。放心罢,赵金贵前阵子又提起来了,我可没答应他……”
丁烦悬着的心踏实下来,忽然看到青袍人笑得就差在地上打滚了,哪里还有一点圣使的样子,忍不住也大笑了起来。有很多年了,他们不再像小时候那般,没心没肺开怀大笑。赵金贵那个老色鬼,不就是开封城的赵老爷么,不就是当今皇太后的亲眷么。那又怎样,丁烦确信自己一拳头,就能把那老色鬼肚子里的坏水给打出来……
笑着笑着,丁烦笑出了眼泪。赵金贵是太后身边的红人,太后又是皇帝和燕王的生母,就算一拳头打得他吐胆水,可那又怎样。赵金贵兴许只要一句话,就能让燕王收手,解了眼下的难局。
丁烦还在笑,心中却想大哭一场。
青袍人不再笑了,先站了起来,长舒了一口气。拍了拍丁烦的肩膀,说道:“回去罢。这几天,你多陪陪顾晴。”
丁烦也笑够了,轻轻侧过头去,抬手揉了揉眼睛。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石屋,渐渐消失在树林中。
这江湖上的人,终日奔波,只争朝夕,绝少有空能闲得下来。端木拓很享受这难得的清闲日子,在小楼里读读书,看看日出和日落,偶尔对着池塘里几株青莲发发呆……
或许是因为,美好的时光,总如朝露般短暂。所以再寻常的事物,在端木拓眼里都别样有趣。
住了几日。这一天上午,端木拓仍像往常一样,手里捧着书卷,倚坐在桌旁。小楼的门推开了,苏三娘拎着一个食盒,轻轻走了过来。
端木拓抬头扫了一眼,不禁轻叹一声。这个时候,苏三娘本不该进来的。
苏三娘冲他笑了笑,也不说话。走到桌旁,掀开食盒,取出一盘糕点放在桌上。瓷盘如白玉一般,衬得几块嫩绿的糕点分外养眼。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清香,像是刚剥了壳的鲜豆子,又像是刚刚长出嫩芽的豆苗。
端木拓不由得点了点头,赞道:“一盘绿豆糕,做到这个地步。你的手艺可算返璞归真了。”
苏三娘看着端木拓,眼睛又水润起来,笑道:“我的手艺若没长进,你可就不愿再来了。”
端木拓心中感慨,转头看了看,说道:“每次来这朝晦草庐,我都不愿意走。”
苏三娘侧过头去,冷哼一声,说道:“原来你是喜欢这个小楼。那还不容易,在栖凤山上多盖几栋,省得大老远跑到这里。”
端木拓登时有些出神。那两年心中苦闷,什么地方都不愿意去,便在这小梅山上盖了栋小楼,也幸好有她一直陪在身边。
苏三娘又回过头来,瞪了他一眼。
端木拓轻轻一笑,柔声说道:“有你,才有这小楼。我喜欢这个地方,却也是因为你。”
苏三娘眼睛亮了起来,挨着端木拓坐了下来,低声说道:“南疆来的那三个人,没有去洛阳,往扬州去了。”
端木拓心中一惊,问道:“吴世诚还在扬州,有没有传来消息?”
苏三娘冷笑一声,答道:“他已经回京城了,昨晚还想接顾晴出去。”
端木拓心中有气,想了想,又问道:“大掌柜那边,可有新消息?”
“刚收的消息”,苏三娘神情凝重,答道:“大掌柜在路上出事了。六扇门已经上报朝廷,说是偷盗官银畏罪自杀。我这才急着来找你。”
端木拓长舒了口气,沉默一阵,低声问道:“吴世诚知不知道?”
苏三娘摇了摇头,答道:“我没告诉他。他若是知道了,恐怕也不会去缠着顾晴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