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躺在床上,觉得浑身发痒,伸手一挠,觉得黏糊糊的,睁开眼睛看见手上全是青色的脓水,再看枕边床上密密麻麻都是那种人形虫子,千万张鬼脸瞅着他笑,一下被吓醒了。原来又做了个噩梦。
今天送饭来的是小二。她还是面无表情地进来,面无表情地将饭菜推进囚房。
“怎么是你,小五呢?”凌云疑惑道。
“她昨天陪宫主练功了,今天当然起不来。”小二转过身。
“你们宫主练的到底是什么武功?又需要你们为他做些什么?”凌云不解道。
小二没有回答,她的指尖轻轻颤动。她抬手拢了拢鬓发。
“反正一定不是什么好武功,估计是什么吸人精元的邪魔歪道!”张礼哲愤愤道。
“随你怎么说吧。”小二说着出去了。
前面讲到,陆凝霜回到镖局,偶然探听得凌风和玉面蛇妖的对话,因为心力交瘁,回房躺在床上睡着。等到醒来时已是傍晚。
他把窗户轻轻推开一条缝,外面陆书安的四弟子张焘和五弟子黄道安正把菜从厨房端到膳堂,香味从外面飘进来,他顿时觉得更饿。
他又回到床上躺倒,“只能等一会儿都吃饭去了,偷偷去厨房拿点吃的。”他还没想好接下来该怎么办。他不想看见凌风,怕一见到他会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峨眉派并没有派人来吗?油条师父没有来找我,他是不是已经不打算管我了。”
移时,他轻轻推开门,抻着脖子四处看了看,确定没有人,迅速来到厨房门口,又微微探出脑袋往里面看了看,然后一溜身进去。明明不是外人,却搞得像做贼似的。
他刚刚打开橱柜,就听见外面有脚步声,忙闪身躲在门后。
苗可款步进来,陆凝霜闪到她身后,捂住她的嘴,悄声道:“苗可,我是凝霜,别出声,跟我来!”
陆凝霜把苗可带到自己房里,松了口气,抹了把汗。他坐在床头,苗可坐在矮凳上。
“凝霜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其他人呢,怎么没一起回来?”苗可疑惑问道。
“说来话长,总之他们被峨眉派扣留了,峨眉派也要抓我,我现在不能露面。你想办法鼓动师兄弟们去要人。现在镖局的事情还在凌风,你千万要当心他,我怀疑他和最近发生的事情脱不了干系。”陆凝霜苦闷道。
“不会吧!”苗可吃惊道,“不能现在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吗?”
“等我查清楚再说。”
“那你接着有什么打算?”苗可问道。
“暗中打探,伺机救人。”
“你待在这里很容易被发现啊,还是到客栈去住吧。”
“我……我身上没钱了。”陆凝霜尴尬道。
苗可笑了笑,去荷包里拿出许多银子递给他。
“我怎么能要你的钱……”陆凝霜脸红推辞道。
“拿去吧,当我借你的。”苗可笑道。
“小师妹!小师妹!”黄道安在外面叫道。
“糟了,让他们等太久,他们要起疑了。”苗可起身转向门那边,“我先出去啦,你要多加小心。”
“小师妹!你怎么从那儿出来?”苗可走到厨房那面,黄道安问道。
“我刚才看到一只大老鼠,一路追着,它就跑凝霜哥房里去了。我进去找半天没找着。”
“小师妹真有趣儿,都干起猫的活儿来了。”黄道安调侃道。
苗可举起粉拳锤了他一下,低下头,担忧地瞥了眼陆凝霜那边。
二人打好饭回去,吃了片刻,苗可道:“凌风哥,师姐他们到现在还不回来,我们要不要去接一下?”
她的意思大家都很清楚,他们心里都怕是出了什么意外,只是还没人提。现在饭桌上一十三号人,十二号人正看着凌风。
“是啊,镖局正在紧要关头,他们不应该留在那儿这么久,这没有道理!”老管家道。
“再等等。”凌风淡淡道。
大家也不再说什么,膳堂里只剩下扒饭的声音。
陆凝霜等苗可和黄道安又进了膳堂,立刻出了镖局。他忘了告诉苗可,如果他们打算去要人,来通知他一下,于是找了间可以看到镖局门口的客房。第二天,他在窗边待了一天,镖局里没什么动静。
第三天一大早,他还没睡醒,就听外面蹄声得得,忙跃起身,往窗外看,马已经跑远了,但最后那个背影岂不是苗可吗。再看镖局门口,老管家还站在那儿,望着人马远去。
他飞也似地抄起家伙追出去。
这匹马跑得最快的时候也不快,他不用担心被前面的人发现。
陆凝霜冒险上山的时候,正好张逸飞将守卫弟子撤下一拨,因为昨天夜里,有三个弟子被杀了。即便如此,还是好几次差点被发现。为了躲避岗哨,这次绕的路,比上次下来还曲曲折折,他倒是因此发现了一条荒径。
“不许喊叫,快说安远镖局的人关在哪儿,不然要你的命!”陆凝霜把剑架在一个峨眉弟子脖子上,拖到游廊角落。
大殿上,几十名弟子跪在堂下,安远镖局一行五人刚到门外。
“没人看到凶手是谁吗?”张逸飞又问了一次,他已经问了三次了,鸦雀无声,没有一个人回答他。
“真是饭桶!我都不指望你们武艺能胜过对方了,别人在你们眼皮子底下杀了你们师兄弟,你们连人影都看不到!”张逸飞面无表情训斥道。堂下仍无人敢做声。
“立本,当时你是不是和他们在一起啊?”他斜眼看着宁立本问道。
“师父,当时我刚好转过身去了……”宁立本两个咯吱窝下面汗水直流。
张逸飞跳下来,一脚把他踢到门外。“小惩大诫!如果再发生这种事,绝不轻饶!”他这一怒也是想做给安远镖局的人看看。
众弟子齐声称是,各司其职去了。
“不知各位前来所为何事?”张逸飞请安远镖局众人落座,一面喝茶一面问道。
“张掌门,前日敝镖局来人登门赔礼,不知为何至今未归,请问前辈可知下落?”凌风道。
张逸飞目不转睛瞪着他,凌风也不躲闪,两人对视良久。
张逸飞大笑两声道:“当然当然,只因他们礼数太周,我还想留他们多住几日!”众皆哗然。
“恕晚辈愚钝,还请掌门明示。”凌风垂首道。
“峨眉和安远镖局长期合作,如今生意不成情义犹在,念在和陆书安的交情,我也不想为难你们。”张逸飞转了转眼睛,“前番陆凝霜的师父救走了邪教中人,你们只要肯把陆凝霜交出来,我立刻放人!”
“张掌门,自他们上山以来,并没有一人回去,我们并没有见过陆凝霜!”凌风面露难色道。
“掌门!大事不好!安远镖局的人被劫走了!”突然有人报来。
“请各位稍坐!立志,好好招呼着,切勿怠慢!”张逸飞说着,人已经直纵出去。
阎立志是张逸飞二弟子,一直被张仪天压着,抬不起头。但是他相信世界上并不是没有机会,只是缺少发现机会的眼睛。没有不被垂青的人,只有机会来临没准备好的人,所以他时刻准备着,所以对机会的感觉特别敏锐,他实在不忍心放过这次立功的好机会。是以如坐针毡。耐着性子又坐了片刻,他附在一个弟子的耳边说了几句话,便起身对镖局众人拱手道声:“少陪!”也匆匆离开了。
厅上剩下的都是些小喽啰,镖局众人泰然稳坐,有明眼的人心下倒已开始着了慌。
只听凌风望向门外道:“掌门,这么快就回来了!”众喽啰也跟着望过去,凌风突然拔剑出鞘,一抖手,反握剑柄,蹬地而起,一招“白龙戏水”,个个割喉,转身正握剑,接一招“横扫千军”,剑剑劈面,霎时血花四溅。
“逸飞老儿,你也太小觑我了。”凌风收剑冷笑。
“凌风哥,没必要把他们都杀了啊!”苗可有点不满道。
“要做大事不能有妇人之仁!”凌风果决道,又看着地上的尸体,向张焘使个眼色,“换上他的衣服,快!”
“请!”张焘装作峨眉派弟子送客的样子在前领路,侧身、低头、抬手,这样别人就不容易看清他的脸。出了大门,过了四五个关卡无人拦阻。
眼看前面只剩下两道关卡。刚刚经过的那岗上俩人,却突然察觉了异样。“不对啊,他们进来的时候明明是五个人……现在加上我们的人才五个……那个师弟我好像没见过!”一个人道。
“没错,那个师弟很眼熟,感觉却很奇怪……好像……好像……”另一个人道。
“糟了,快追!”头一个人道。
“前面客人,且慢走!”两人一面追一面叫道。
凌风知道事情败露,也不回头,原地站定,等他们走近,才突然回身一剑,砍在腹中,真是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这俩登时了账。不过其他喽啰发现异变,都上前厮杀。
五个人且战且走。
阎立志不知道陆凝霜他们从荒径逃走的,所以跑到牢房不见,便从大路追下来。守卫都在原地,路上也安安静静,他可能以为陆凝霜的身手也像昨夜的敌人一样神不知鬼不觉,一直追到最外围不见。倒回来,才听见喊杀声,大喜。
凌风见阎立志从下面冲上来,赶紧挡开来剑,迎上去。
“原来是你们,怎么?你们也想跑?”阎立志轻蔑道。
凌风再不打话,怒喝一声,二人斗在一处。当真是一寸短一寸险,阎立志使一对峨眉刺,招招要命,角度刁钻,逼得凌风多取守势。
再看其余四人,仅能自顾,尤其苗可,已是拼得粉脸通红,喘息连连,随时都有被杀伤的危险。
“必须速战速决!”凌风忖道,他乘隙将剑往前一送。阎立志退开,却见剑身突然暴长三尺,他反应极快,又侧身堪堪避过。凌风不停不顿,顺势砍下。这连环三击如水银泻地,招招险绝,阎立志再不能反应过来,腰腹中剑,倒在地上。
原来这把剑唤作金蝉剑,正取自“金蝉脱壳”之说。外观和普通配剑没有区别,其实剑内藏剑,欲长则长,欲短则短。这剑法既不出自凌家也不出自陆家,而是他自创的。这把剑是虚元宫馈赠,估计没人见识过,没人猜得到,但以防万一,他一般不会露手。
峨眉弟子见阎立志被打败,都泄了气,去了势,五个人趁机冲出重围,按下不表。
话说陆凝霜救出烂屁股和陆玲玉,三人从小路冲杀下去,都是拼命架势,有些弟子便怯了,只是作势抵挡,所以十分顺当。
这时一个人影突然从他们头顶掠过,背身挡住去路。“陆凝霜,只要你肯束手就擒,我便放他们走!”张逸飞道。
“你们先走,油条师父会来救我的!”陆凝霜对烂屁股和陆玲玉道,烂屁股自己技艺有限,深感惭愧,无话可说。陆玲玉则是摇头不肯,“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
陆凝霜深吸了口气,“你能胜过我们,便和你走!”对张逸飞傲然道。
张逸飞大笑三声,背翻身跳过来,准备和他们交战。正腾在空中,只见冷杉上一人倒纵下来,双掌击出,快如闪电,势若奔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