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三向许珲禀报了,这才带着兵马出营,一骑当先。凌云、陆凝霜、陈猪西却是步行杂在人群之中,以免枯骨道人看见起疑。陆凝霜已换上祛脚怯,因为他的轻功最高,所以商量后决定由他去跟踪。
刀三在李盛前面一点停下,向凤仙城方向喊道:“枯骨道人,我们已经找到能打败日月剑的人了,你难道不想出来试试?”他说话的声音不算大,但穿透力极强,堪比炮弹,撞穿城墙,射入城内,然后才在城内爆炸。
说完之后只略待了片刻,城门“呀”一下就打开,只打开很小的一条缝,“呀”一下又飞快合上。
出来的只有枯骨道人,他穿着身黑铁战衣,骑着匹黑珍珠,浑身油光锃亮,乌光灼灼。他的手里提着的正是陆凝霜的剑。
李盛朗声笑道:“枯骨啊,不好意思,打扰你挖煤了。挖煤挣不了多少钱,真挣不了多少,我推荐你别的生意做做。”
枯骨道人冷冷道:“无名小卒,有种的过来受死!”
李盛也装作很生气的样子,一瞪眼道:“没种的过来受死!”
枯骨道人怒喝道:“少耍嘴皮子,有种的动手试试!”
李盛大叫道:“没种的动手试试!”
枯骨又盯着他看了片刻,突然向刀三冷笑道:“刀三,这就是你说的能战胜日月剑的人?想不到你竟然会说谎,实在令我大失所望。你已经输了,彻彻底底地输了。直说吧,引我出来有何目的?”
刀三就像没听见似的,突然回马,一招手道:“撤!”
枯骨道人立在原地,心里踌躇这小子到底在使什么诡计,“不行,绝不能追。”打定主意便调转马头回城。
等城门一闭,陆凝霜立刻回身冲出人群,翻墙入城。
城中果然空空荡荡,只有枯骨道人正在殿宇间穿梭。陆凝霜借殿宇下的廊柱躲避,从一根柱后蹿到另一根柱后,一蹿一蹿地跟踪,始终和他保持一定距离。
为了防止他突然消失,无迹追寻,发一道剑气将马尾射伤。
想是剑气锋利,伤口不大,也不太痛,马没有什么反应,枯骨也没有察觉。
陆凝霜就继续一突一突地跟进。没过多久,正在一根柱子后面盯着时,果然连人带马凭空消失了。
陆凝霜赶紧赶上去,瞧定四下无人才走到路中央,路中却一点血迹都没有。
“怪不得那马没反应,原来我没有射中。”他无奈一笑挠了挠头。
只听身后传来凌云的声音道:“你没事吧?”
陆凝霜回过头。
刀三、凌云、陈猪西正向他跑来。
陆凝霜应道:“我没事。但是把人跟丢了。”
凌云道:“跟丢了可以再找,人没事就好。”
陈猪西宽慰道:“刚才看到前面路上有血,真把我吓坏了,还以为是你受伤了。”
陆凝霜惊奇道:“啊?哪里?”
陈猪西往身后三五十丈处一指,“就那边!”指的时候,余光瞟到面前地上竟然也有血滴,吃惊道:“诶?怎么这边也有了,刚才明明没有的呀,难道我记错了?”
“你没有记错,我刚才也没看到。”不仅来路有,现在去路也有了。陆凝霜一路看过去,血滴沿着街道一直向前延伸,看不到终点。人马不见,血滴犹存,而且刚才尚无,突然就出现,陆凝霜不得不疑心,但是这已是唯一的线索,他没有选择,他不得不选择。“这是我打的记号,走,跟过去看看。”
陈猪西最积极,说跟就跟,跑到陆凝霜身边,和他并肩而行,“你打伤了他?”她问道。
“是马。”陆凝霜面无表情转头看了她一眼,“你不该进来的。”
“你担心我吗?放心吧,我能自己保护自己。刚才我都是自己进来的,没要人背。”
陆凝霜知道以她的轻功是办不到的,必然借助了外力,便想到祛脚怯,向她脚上看去,只见鞋套着鞋,竟然穿了两双鞋,问道:“你把其他两双马头鞋都给穿上了?”
陈猪西咧开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刚才刀三和凌云也劝她不要跟进来,她就是不听,不过不听也没用,他们两个坚决不带她。她想,“谁要你们带”,以自己的轻功再加上祛脚怯,也许已可翻过城墙了。便当先跑到城墙下去试,结果在墙面连蹬几下,才到墙的一半高,落下来立足不稳,还把屁股跌得生疼,气不过被看了笑话,更是非得达到目的不可,这脑筋就动得更快、更机灵,突发奇想:这鞋如果穿两双,会不会就有双倍的效果?
有了想法,当然就要实践,她立刻从城下奔回,跑到李盛坐骑旁边,二话不说,把他的脚从马镫里抽出来,给人家把鞋脱下,自己穿上。那李盛的脚气不可谓不重呀,凌云和刀三隔得老远都皱起了眉头,陈猪西倒面不改色的。
陆凝霜又问道:“有效果吗?”
陈猪西道:“没效果我还这样穿啊,你以为这样捂着很好受?”
陆凝霜突然停下,弯腰,抬脚,左脚,右脚,把自己穿的那双祛脚怯脱了下来,用脚推到她脚边道:“把这双也穿上吧。至少遇到打不赢的时候,或者其他要命的危险的时候,保证赶紧跑能跑掉。”他自己原来那双一直插在后腰的腰带里,现在又拿下来穿上。
陈猪西明白他是在关心自己,感到很体贴温暖,但没有马上就穿,娇羞笑道:“好烦啊你,让人家穿你穿过的鞋!”
凌云忍不住“噗”的笑了出来,想:你刚才还抢人鞋穿呢。
陈猪西向他一瞪眼,脸上突然变色道:“怎么了,你笑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就是看到一只可爱的小麻雀,那只雌雀遇见了喜欢的雄雀,欢快极了,连叫声都变得更加悦耳动听,雄雀想对雌雀好,雌雀不好意思马上接受,所以表现出欲迎还拒的样子。”
“尽瞎扯啥玩意儿呢,没人听得懂你说的。”陈猪西弓下身子套上第三双鞋,“穿上就穿上,就是有点捂脚,等完事了,脱鞋的时候你们可走远点。”
凌云调侃道:“是呀,这得多少种脚气了,混合毒气弹,堪称终极武器。”
陈猪西无奈道:“我尽量用我的体香压制吧。”
“体香……”凌云提取出关键字然后哭笑不得地重复一遍。
陆凝霜又面无表情地看了看陈猪西。
凌云跑到陈猪西身边道:“诶,我看这样,如果一会儿真的遇到强敌,实在走不脱,你就把这终极武器释放出来。”
陈猪西对他举起拳头,“我要打人了啊。”
凌云带笑闪过一边。陈猪西补充道:“这武器对付你最合适。”
血迹通达一座殿宇前。殿宇门楣的牌匾上写着“蛆殿”二字,字的每一笔画里还有横亘的细线,将笔画截断成一节一节的,像蛆虫一样。
四人站在殿前,不敢就进。
“好恶心的名字,里面该不会都是蛆吧。”陈猪西鼻子眉毛拧作一团道。
凌云跳起来,手搭凉棚望了望,叹道:“这殿好长啊,样式也像一条蛆虫呢。”
陆凝霜道:“那我们是要进到蛆虫的肚子里了。”
他们开着为难的玩笑,说出的却不是真正在意的,没有说出的才是,各自心里亮堂,进到什么里面一点都不要紧,要紧的是里面有什么东西,是什么在等着自己。
刀三一言不发,突然斜斜一刀挥出,刀光洒在屋檐、廊柱、墙壁之上,火光四溅,却无损分毫。
凌云道:“你想把它毁掉?”
刀三道:“如果可以的话。毁掉它,我们就不用进去,里面的人会自己出来。现在看来是不行。再者,我想试试这是不是幻影,看来也不是。”
“这么说你以前也没有进去过?”
“见都没有见过,这里原本应该没有房子。”
陆凝霜走到檐下,去摸了摸廊柱上被刀三砍过的地方,一点痕迹都没有,触手光滑,连一点凹凸不平的感觉都没有。“不知道这是什么材质,看着是木头,触手却好似琉璃。”
听说,三人都聚拢过去,刀三也盯着这根柱子仔细看了看摸了摸道:“看来是火也烧不着的阴尸木。”
蛆殿内部是半圆形,钢架圆箍的拱顶。
没有窗户,甬道遍布小孔,无数小孔,筛子一样漏光,光从密密麻麻的孔隙中射进来,好像一根根银针扎入蛆虫体内,而这只蛆虫就是这样被扎死在这里。
最里面黑黑的,什么也看不见。像可以吞噬一切的黑洞,像是要把他们吸入。
却又有微风从那黑洞吐出,吐出最恐怖的言语。
他们已经走入了很长的距离,然而周围的环境竟好像全无变化。终点也依然是不见。
“等等。”刀三突然驻足,“什么声音?”静听,“在身后!”
四人同时转身,倒跃而出,只见满地的毒蛇如潮水般汹涌滚来,五颜六色的,好像扯开一匹织锦。
刀三一落地,便伏身使刀,贴地横扫,“歘”一下,毒蛇瞬间全被划成了两半,从头至尾,横着的两半。尸体平铺在地,织成斑斓绣毯。
“厉害!”陈猪西对刀三一竖大拇指,“这么大的危机竟然瞬间就被你化解了!”然后对着四围大声挖苦道,“想不到吧虫王,因为你太傻,如果让它们分散来攻击,还不至于被一网打尽。至少也要两网。我劝你别再枉费心机啦,因为你这次遇到的对手太强,是你这种蛇虫鼠蚁抵死也难伤分毫的。”目光最后停留在远处的“黑洞”,就像被吸附。等待着吐出点什么,却什么也没有吐出来。
凌云惊异道:“虫王?你知道我们的对手叫虫王?”
“是的,可以驱使一切毒物的虫王。看到这些蛇我就知道一定是他。”
刀三冷冷道:“你怎么知道,你究竟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