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宁王杀盈香不成,派人四处搜寻无果。
这是自然,因为盈香早已同阿发藏进了聂金龙家,终日不出。
聂金龙知道这是一个搞垮平宁王和姜草眉的机会,不过事关皇帝的女儿,又不算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搞还是要搞,搞是必须要搞。只是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暴露身份,最好是自己不出面,就能搞到很好的效果。正好皇帝提倡匿名信,在大力推广,街头巷尾都设置有投递站,便写了一封投去。
每天要收成百上千封信,皇帝自然不可能亲自拆看,都要先经过监察官筛选。这天监察官正在案前一封一封地拆,一封一封地看,看到这一封,不禁骇然失色,忙叫人捧了信,提着官服下摆,就“铎铎铎”地跑进宫去禀告圣上。
皇帝在御书房接见了他,看罢,皱眉问道:“这信是谁写的?”
监察官道:“没有署名,微臣不知。”
皇帝道:“赶紧去查一查。”
监察官犹豫不语。
皇帝见他面露难色,便提笔在桌上写了几笔,然后拿起玉玺一盖,交内监递下去,道:“拿去叫十二扇门的人协助你们!记住要快!”
“是皇上!”监察官领诺,欣然退下。
第二天下午,便有了结果,皇帝立刻宣聂金龙入见。
聂金龙接旨,吃惊不小,心道:“想不到还是被查了出来,既然已暴露身份,拼着一死也无所谓了,势必要告倒他们,已有传言说当今天子圣明,我还没真正见识过,但愿属实,性命全押在这点上了。”主意已决,便带着阿发和盈香一起进宫。
御前侍卫将三人带到御书房,参见毕,其余人退下,皇帝开口道:“聂校尉,这封揭露姜将军和公主丑事的信是你写的吧?”
“是卑职写的。”
“还有何证据吗?仅凭你一句话、几行字,朕如何敢信。”
聂金龙指着盈香和阿发不卑不亢道:“此二人,一个是和乐郡主的贴身丫鬟,一个是平宁王的幕宾,皆可为证。”
皇帝对二人道:“那你们把事情再详细地叙述一遍。”
盈香道:“奴婢盈香,是和乐郡主的贴身丫鬟,因为郡主喜欢外出钓鱼,每次都要到不同的地方钓鱼,而那次走得很远,钓的时间很长,最后鱼饵都用光了,郡主用的鱼饵又是普通地方买不到的,便让我回去取。我回到府里,从郡主房门前经过就听到里面有女子呻吟,心下骇异,便从门缝向内张望,便看见千叶公主和姜将军没穿衣服在床上……做那种事。随后因不忍心看郡主被瞒在鼓里,就将此事告诉了她。想不到她却回王府派了杀手来杀我灭口,幸被阿发救下。”
皇帝看她脸蛋红红、神情自然、容色淳朴,思量不语。
阿发接着道:“草民阿发,是平宁王府幕宾,那天看和乐郡主哭得面无人色跑回王府,心中大异,晚间在廊下玩月,又看见平宁王对一群黑衣人说了些话,然后那些黑衣人就越墙而出,我忍不住好奇,偷偷跟上,一直跟到将军府,见他们要谋害盈香姑娘,便心生恻隐出手相救。后来,平宁王府继续派人四处搜寻盈香姑娘,逼得我们走投无路,多亏聂校尉收留庇护,提供容身之所,方免于不幸。”
“好,”皇帝点点头,“此事朕已有定夺,不可再对其他人说,朕不会泄露你们的身份,你们先放心回去!”
三人一走,皇帝立刻叫千叶公主来见。
公主步态翩跹、湘裙摇曳进来,行礼毕,含笑问道:“不知父皇召见孩儿所为何事?”
皇帝为探虚实,假意怒道:“你和姜草眉做的好事!”
千叶公主脸一下惨白,瞬间又通红,红得像要沁出血来,身体发颤,声音发虚道:“什……什么好事……”
皇帝看她反应,已有了七八分了,这下真大怒道:“还装糊涂!已经有人亲眼看见你们做的那不知廉耻的下流勾当!”
千叶公主双膝一软,跪倒在地,急促道:“父皇息怒,不关孩儿的事,是他强迫孩儿的!”
“那你为什么不说?”
“孩儿……孩儿也是为了保全皇家的声誉!”
“声誉、声誉值个屁!既然他欺负了你,他就得死!”向外边大喝道:“来人!”
刚刚被支开的太监便推门进来,后面跟着御前侍卫。
皇帝道:“把铁花给朕找来!”
铁花是御林军统帅。
御前侍卫答道:“他此刻就在西门,卑职立刻去叫。”转身要走。
“等等,不用找他过来了。”皇帝提笔,快速草旨一道,“叫他立刻把姜草眉捉来见朕!”
千叶公主哪里还敢求情。
铁花接旨,随即带五百精锐把将军府包围。
姜草眉自郡主回来和他吵闹一场之后便坐立不安,担心事发。是夜盈香又被人捉走,他只看见地上蒙面人的尸体,以为是被这些人捉走了。这些人的身份又调查不出,盈香又下落不明,心里更加悬悬忐忑。这两日托病不朝不出,苦思冥想,终于把进策、退策、上策、下策各种策略都想出,无不思量周全,正要派人去执行,结果已只有启用下下策了。
他当时正在房里写信,门是开着的,管家便气喘吁吁地直跑进来道:“将军你快跑吧,铁花带人把我们围起来了,我门都不敢开,只在门后面问了问,他说是奉旨捉你,还大吼大叫,让你束手就擒、自缚出门,再等一会儿就要攻进来了!”
姜草眉右手还提着毛笔,听完,一咬牙,将笔狠狠地戳在信纸上,笔头都戳坏了,信也废了,“别慌!有没有说是为什么事?”
“这个我也问了,他说……他说你自己心里清楚……”
“你先去拖住他,不要让他进来!”
管家走出几步又回头道:“将军,你要走的话,千万别走后门,我去看了,后门的人比前门还多一倍,而且还有张弓搭箭的,好像一出去就要射死我们,吓得我门才开了一道缝就又赶紧关了。”
姜草眉瞬间有点感动,正眼去看他神色,却不见伤感,也不动颜色道:“知道了,去吧!”
管家前脚出门,他后脚就开始收拾包裹。
戴上人皮面具,换上紧身衣,将雪里红刀挂在腰间,大大方方向围墙方向走去。
“把这些人全部给我捉起来!”铁花已打破大门,不顾拦阻冲到院里,正碰到他迎面走来,于是喝声:“站住!”虽已不认得,但秉持着‘宁可杀错,不可放过’的原则,喝道:“给我站住,把刀放下!”
姜草眉却不站住,他依然保持着同样的速度,迈着稳健的步伐。
“你再不站住,我可不客气了!”铁花威胁道。
于是姜草眉就不客气了,二话不说,拔出刀来,对面一挥。刀在前,人在后,刀领着人,人如箭离弦。一挥过后,人已到了铁花面前,好像刀带着人平平飞过去的一般。
两人本还隔了一段距离,铁花也没料到他如此猖狂,未提前拔出剑来,此时已来不及拔剑,便连剑鞘一起格挡,刚好将刀挡在面前,以为防到了,却见刀面上红光一闪,眼前顿时一片黑暗。慌张中不断后退。
旁边几个御林军忙呼:“统帅!”上前抱住才没有跌倒。面前三个继续阻拦,姜草眉只要脱身,便虚晃一刀,从他们头顶跃过。这三人转身追赶。
管家双手已被反剪绑缚,押在一旁,铁花连甩了几下头,待能视物,向他怒喝道:“那他妈的是谁?”
“小的不知。”管家低着头也不看他,倒不是不敢看他,而是有意显示出毕恭毕敬的样子,所谓“大丈夫能屈能伸”是也。
铁花继续嚷道:“你不是管家吗,你不知道,那你他妈的管的什么家?你不知道谁知道?”
管家故作委屈道:“铁统,小的真不知道,您就别为难小的了,您要找我家将军我带您去就是了。”
“别叫本帅铁统,不知道吗?你是不是找死!”
“小的不是故意的,小的知错,小的不敢了统帅!”
“快走!”铁花甩一下头示意他前面带路。
管家便在军士看押下,慢悠悠地向前走去。
“走快点!”铁花催促。
“小的有风湿性关节炎,这几天天气又不太好,刚才又被你们按翻在地,病情更重了,统帅您就见谅见谅吧!”
众人来到姜草眉房前,铁花急忙推门入去,环顾四周空无一人,“耍我!”回头怒目问道“人呢?”
管家故作一脸茫然,“刚才还在这儿……”
铁花急匆匆到床前把被子掀开,又趴到地上看床底,又往书桌下面看,去墙壁上敲,然后回头向手下人吼道:“你们愣在那里看什么看,还不快找!”
那些人便也在屋内搜寻起来。
铁花怒喝道:“不只是找这间屋子,给我四处去找!”
管家窃笑。
姜草眉跑出五十余里,跟着的人不但没有减少,还多了几个。想自己轻功并不比他们高强,耐力也未可知,要是继续这么下去,万一跑得精疲力竭被追上,就只能束手待毙。想自己武功却绝对比他们好,不如趁现在还有体力,把他们干掉。
下定了决心,便慢慢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这条路很宽,左边是良田千顷,右边是长河接天。红日沉在天际的河面。河面有船,有货船有游船,有楼船有画舫,阳光不到处是黑暗的船影。红色是鲜血的颜色,黑色象征死亡。
田里,一个农民牵着牛,担着锄头准备回家。离开前往西边望了望,道路高出田地不少,像一把刀将落日齐齐地切割,像一个舞台,在落日的布景前,将几个跃动的黑色影子托举,托举到太阳里飞舞,像太阳里的金乌。
太阳里的金乌渐渐随太阳坠落,最终只剩下一个。它静止,而太阳下落,使它看起来仿佛渐渐从太阳中飞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