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以下就是小狸的解释:
“欧燕飞燕本来要我嫁给他的时候,我本来决心要死的。”
“我答应嫁给他,只因为我要找机会杀了他,替我们一家报仇。”
“可是后来,我却没有办法下手了。”
“因为他不再是以前那个害了我们一家的过山风了,他现在只不过是个可怜又没有用瞎子而已。”
“不但眼睛瞎了,两条腿上的腿筋也被挑断了。”
“有一次我本来已经下了狠心要杀他,可是等我要下手的时候,他忽然在噩梦中哭醒,痛哭着告诉我,他以前做了多少坏事。”
“自从那一次之后,我就再没有办法恨他。”
“虽然我时时刻刻在提醒自己,千万不要忘记我对他的仇恨,可是饿心里对他已经没有恨了,只有同情和怜悯。”
“他经常流着泪要求我不要离开他,如果没有我,他一天都活不下去。”
“他不知道现在我也一样离不开他了。”
“因为只有在他的身旁,我才会觉得自己是个真正的女人。”
“他既不知道我的过去,也不会看不起我,更不会抛弃我,也不会在我睡着的时候溜走。”
“只有在他的身边,我才觉得安全幸福,因为我知道他需要我。”
“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能知道有个男人真正需要她,就是她最大的幸福。”
“也许你永远无法明白这种感觉,可是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离开他。”
铁大少还能说什么?
还有什么要说的?
只有三个字!除了这三个字,他是在想不到还能说什么!
铁大少:“恭喜你。”
冷冷的月亮,冷冷的新坟。
----金三剑之墓。
用花岗石做成的墓碑上,只有这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因为无论用多少个字,都无法刻画出他充满悲伤又传奇的一生。
这位绝代的剑客,已长埋于此!
他曾经到达过别人从来没有到达过的剑术巅峰,现在却还和大家一样埋入黄土。
秋冬交织的风,瑟瑟发响。铁大少的心情同样萧瑟。漕仲城一直在看着他,忽然问道:“他是不是真的能死而无憾?”
铁大少道:“真的。”
漕仲城道:“你真的相信他杀死的那条毒蛟,不会在你身上复活?”
铁大少道:“绝对不会。”
漕仲城道:“可是你已经知道他剑法中所有的变化,也已经看到了他最后的那一剑。”
铁大少道:“如果说世上还有人能同样使出那一剑来,那个人当然是我。”
漕仲城道:“一定是你。”
铁大少道:“可是我已经终身不能再用剑了。”
漕仲道:“为什么?”
铁大少没有回答。
他从衣袖伸出了一双手,他的两只手上,大拇指和食指都已经被削断。
没有大拇指和食指,绝对不能使剑。对于一个像铁大少这样子的人来说,不能用剑,还不如死。
漕仲城的脸色变了。
铁大少却在微笑道:“以前我绝对不会这样子做的,宁愿死也不会。”
他笑得很开心,并不是勉强的笑。
铁大少继续道:“可是现在我想通了,一个人只要能求得心里的平静,无论牺牲什么,都是值得的。”
漕仲城沉默了很久,仿佛一样在消化他这句话的意思,在品尝这句话的滋味。
然后过了一会,漕仲城还是忍不住问道:“难道牺牲自己的性命也是值得的?”
铁大少微笑道:“我不知道。”
他的确不知道,但是他现在心里充满了安静和平和,他回答道:“我只知道一个人心里如果不平静,活着远比死更加的痛苦。”
他当然有资格这样子说,因为他的的确确有过一段痛苦的经验,也不知道接受过多少次惨痛的经验后,才挣开了心灵的枷锁,得到解脱。
漕仲城看着他平静的脸色,终于也长长的吐了口气,带着微笑道:“现在你准备到哪里去?”
铁大少道:“我也不知道,也许我应该回家去看看,可是在没有回去之前,也许我还会到处去看看,到处去走一走。”
他微笑着。
铁大少道:“现在我已经不再是那个天下无双剑法的铁大少爷了,我只不过是个平平凡凡的人,已不必再像以前那样折磨自己。”
一个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人究竟要做成什么样人?
通常都是由他自己决定的。
铁大少问漕仲城道:“你呢?你想到哪里去?”
漕仲城沉思了一下,道:“我也不知道。也许我应该回家去看看,可是没有回去之前,也许我会到处去看看,到处去走一走!”
铁大少看着他,微笑道:“那正是好极了。”
这时候的阳光正好,正照在她们面前的锦绣大地。
这是个单纯又简朴的小镇,却是到黄山的必经之路。她们虽然说是到处走走、到处看看,却还是走上了这条路。
有时候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就像是你放出去的风筝一样,不管风筝飞出去多高、多远,却还是有根线在拉着、联系着的。
只不过这根线,就像是当时系在河水中的那柄剑上的线一样,一般人通常都是看不见的。
这个小镇当然也有客栈,不能算大也不能算小,和桃花客栈差不多的格局。这个客栈当然也卖酒,也卖桃花酒。
漕仲城道:“你有没有遇到过不卖酒的客栈?”
铁大少微笑,道:“没有。客栈里面如果不卖酒,就和做菜时不放盐一样,不但和客人过不去,还和自己过不去。”
奇怪的是,这个客栈不但卖酒,好像还卖药?
随着风吹来的一阵阵药香,药味比酒还浓。
漕仲城道:“你见过卖药的客栈没有?”
铁大少正准备开口,里面的掌柜已抢答,道:“小人的客栈也不卖药,只不过前两天有位客人在这里生病了,他的朋友在为他煎药。”
漕仲城道:“他得的是急病?”
掌柜叹了口气,道:“那可不是,好好的一个人,一下子就病倒了。”
掌柜好像发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赔笑补救道:“可是他那种病,绝对不会传染给别人的,两位客官只管在这里放心的住下。”
一下子就得的急病,还病得快要死的急病,通常都是会传染给别人的。在江湖中跑得多的人,大多数都有这种常识。
漕仲城皱了下眉,站了起来走到后面的窗口,就看见了小院的屋檐下,有个年轻人正在用扇子扇着药炉。
一般人替朋友煎药都不会带着兵器的,这个年轻人却带佩带着剑,而且还用一只手握紧了剑柄,好像随时随地都要拔剑战斗,又好像是在防御着别人的暗算偷袭。
漕仲城看了小半天,忽然喊道:“小王。”
这个年轻人一下子就跳了起来,剑已经出鞘,等到他看清楚是漕仲城时,才松了口气,立刻赔笑道:“原来是总帮主。”
漕仲城假装没有看见他紧张的样子,微笑的道:“我就在外面喝酒,等你药煎好了,也出来喝两杯如何?”
小王本名叫王顺,本来是漕帮里面的一个押运师,可是他从小就很勤快上进,前两年居然拜入了武当的门下。虽然这里面有他自己的努力,也有一半的功劳是漕仲城全力的在栽培他。
漕仲城对他的邀请,他当然不会拒绝。
王顺很快的就来了。
两杯酒过后,漕仲城就问他,道:“你那个生病的朋友是谁?”
王顺道:“是我的一个师兄。”
漕仲城道:“他得了什么病?”
王顺带着结巴,道:“是,是,是急病....”
他本来是个很爽快干脆的年轻人,现在说话却变得吞吞吐吐起来,仿佛有什么不愿让别人知道的秘密。
漕仲城微笑着,看着他,虽然没有揭穿他的谎话,却比直接揭穿还让他难受。王顺的脸开始有点红了,他从来没有在总帮主面前说过假话。他想老老实实的说出来,可是总帮主的旁边又有个陌生人。
漕仲城微笑的道:“铁先生是我的朋友,我的朋友绝对不会出卖朋友的。”
王顺终于叹了口气,苦笑着道:“我那师兄的病,是被一个小铁锤打的。”
被铁锤锤出来的病,当然是急病,这种病不但来得又急又快,还特别重。
漕仲城道:“病的是你的那位师兄?”
王顺道:“是我的欧阳大师兄。”
欧阳通。
漕仲城惊讶道:“就是那位在铁老庄主手下过满八十一招的欧阳通?”
他的确吃了一惊。
欧阳通不但是武当的长弟子,也是江湖中成名很久的剑客。
以欧阳通的剑法,怎么会突然“病”在别人的剑下,不对,是铁锤。这是什么武功?
漕仲城又问他,道:“是谁让他“病”倒的?”
王顺道:“是华山一个新入门的弟子,年纪很轻。”
漕仲城更是吃惊,华山派的剑法,虽然很有名气,可总体来说,武当的剑法应该是更胜一筹。华山新入门的一个弟子,怎么可能击败一个武当的首徒?
王顺道:“我们本来是到黄山去赴约的,在这里刚好遇到了他,他忽然跟我大师兄冲突起来,要跟我大师兄单打独斗,决一胜负。”
王顺叹息着,接着道:“那个时候我们都以为他疯了,都认为他是在找死,想不到......”
“想不到大师兄居然会败在他的一个小铁锤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