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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死亡有时会突然造访你(2)

花朵摇晃 陈绪安 2950 2024-07-10 20:20

  走出医院之后李珺婉一言不发便上了一辆几乎空无一人的公交车,她没有对司机说明去处,也没有征求我的意见,仿佛我是不存在的空气一般。她神思恍惚,走路也摇摇晃晃,简直跟喝醉了酒没什么两样,我也只有无奈的随她上了公交车。我投了我们两人所需的硬币,反正投币口标示着行至终点所需要的价格,我将行至终点所需的硬币投进去就好了,待会儿李珺婉想在哪里下车我就跟着她下车就是。

  车窗外的路灯全部亮起,只是还有许多灯光照射不到的地方。承潜所在的医院离我们越来越远,马路边的草地上投射出电杆孤独的影子,有时道路两边的巨大树木武士般的立在那里。我透过车窗看向天空,天空中的月亮在疏淡的云朵中时隐时现。

  我和李珺婉一路都没有说一句话,她一言不发的坐在座位上动也不动,简直能够称之为远古的化石,沉默的令人胆战心惊。我试图同她说话,她没有半句回应。

  车子到达终点的时候司机问我们是否下车,我茫然四顾不知如何作答,“我们就在这里下车”,李珺婉像是猛地从梦中惊醒一般这样说,我被她一路以来的异常表现弄得不知如何是好,于是又跟着摇摇晃晃的李珺婉下了车,很快车就离我们越来越远,直至最后拐弯消失不见。

  我环顾四周,发现我们正处在一个荒凉的所在,这应该是郊区的某个地方,我问李珺婉这是什么地方,李珺婉没有作答,又化身成了一根不发一丝声响的竹子,任风怎么猛烈的摇晃也沉默不语。

  李珺婉一言不发的爬上了马路北侧的一个小土坡,小土坡长满了芒草,茂密的叫人简直无法前行。李珺婉只是一言不发的分开茂盛的芒草默默前行,爬到土坡的顶端李珺婉默默的喘着粗气依旧像是一个没有语言能力的人。

  坡顶地势稍微平坦,我坐在地上看向天空,一轮满月悬于天际,云朵不知何时隐去,四周所见之处遍地光华,星星也是一颗颗耀眼异常,珠玉一般漂浮于浩瀚的苍穹。我示意李珺婉坐下,李珺婉没有反对,依旧丧失语言能力般静默。

  为了打破沉默,我自顾自的给李珺婉讲起了我所听到或看到的故事,过度的沉默令我呼吸不畅,当我发出声音的时候那从我胸腔吐出的子句突兀的打破了沉默,仿佛用力掀开了压在我头顶的巨石。李珺婉闭着眼睛躺在芒草上似听非听,我不管那许多,继续讲下去,没一会儿便有不知名虫子的叫声与我一唱一和。

  星儿是我朋友邻居的孩子。我以这样的语句开头。

  三年前我见到星儿的时候,星儿正在上三年级。星儿生的俊俏,学习成绩也好,他有礼貌,见了谁都会热情的打招呼,周末的时候我总见他陪着父母在公园散步,他们有说有笑,一家人其乐融融,那时我不由得想这真是美好的一个家庭,父慈子孝,母亲温柔。心想这么好的孩子也不枉父母疼惜她,那么好的家庭氛围该让多少人羡慕。

  不久听朋友说星儿被确诊为白血病,听了之后我的心不由得一沉,后来再见到星儿的时候就看到星儿总是带着一顶帽子,但看他依旧是欢喜的,没有见他愁眉不展,心绪万千,他见了我依旧热情的同我打招呼,给我和善的笑。我知道他在做化疗,他的头发已经被剃光了。

  两年前的春天见到星儿的时候,他明显的瘦了许多,简直可以说是形销骨立,我同星儿的母亲谈起星儿的病情时他母亲说星儿的病恶化的很厉害,还没说几句她开始偷偷的抹眼泪。

  两年前秋天的一个黄昏我再见到星儿的时候,星儿正在同伙伴们一起玩儿轮滑,他的精神似乎好了些,但依然瘦,像一根竹竿,我以为星儿的病情有所好转。

  一年前我在广场上看到了星儿的母亲,她孤独的坐在那里,像是凛冽的风中挂在枝头的一片极瘦的叶子,她的眼神黯淡无光,嘴里喃喃自语,说什么并不能听得真切,精神也恍惚着,仿佛这世界已经与她没有关联了。

  我走上前去同她打招呼,她好像没有看到我,仿佛已经不认识我了,我听见她嘴里模糊不清的叫着:“星儿,星儿、、、、、、”,一声比一声急促,我问她怎么了,她依旧恍惚的说:“星儿死了,我再也找不见我的星儿了”,然后她转身离开了,脚步轻的的没有一点声音。我没有追她,只感觉自己的那颗心像是被谁狠狠的捏了一下,连呼吸也几乎停顿了。

  我讲完星儿的事情看向李珺婉,李珺婉依旧闭着眼睛,我凝视着随风起伏的芒草努力组织着词语这样说:“不管你年轻也好,年老也罢,你富有或者是贫穷,死神有时会突然降临,那样猝不及防;你漫不经心也罢,你严防死守也罢,死会突然切断你的生活,将你化为乌有,死这件事本身不同你讲任何道理。你有没有豪车,有没有的好的皮囊,有没有有趣的灵魂,这些只有你还活着的时候才有意义,当死到来的时候,一切都变得毫无意义了。我从星儿脸上从来没有看到过他对死亡的恐惧,他努力配合治疗,在生命终结的时候他静候死亡的到来,就像秋天过完必然就是冬天的到来,我们笑呵呵的迎接冬天就是了。”

  李珺婉听后还是无所表示。

  另外一个故事是我从别人那里听来的故事,我这样对李珺婉陈述。

  华晓山开始的几年在建筑工地干活,他早上六点起床,晚上九十点收工,他搬砖,拖运水泥,累的骨头散了架,他只想每天多挣点钱,然后多攒点钱,等几年以后在老家的镇上开一间杂货店。

  后来华晓山在皮革厂上班,流水线的工作时间长,劳动强度大,华晓山依旧苦苦坚持着。

  没日没夜的干了六年,华晓山终于攒了几万块钱回老家在镇上开了家杂货店,开业的那天华晓山真是高兴,他把自己喝的酩酊大醉,他还哭了,人们知道他是高兴的。

  八个月之后华晓山的杂货店因为线路老化突然着火了,杂货店里的所有东西顷刻间化为乌有,大火的时候华晓山睁着血红的眼睛要冲进火海将杂货店的东西抢出来,几个壮汉将华晓山摁在地上好长时间才使得华晓山没有为他的杂货店殉葬。

  看着化为乌有的杂货店,看着自己多年的心血顷刻间灰飞烟灭,华晓山喊得声嘶力竭,他发出像野兽一样的叫声,他将自己的头发硬生生的扯掉了许多,他的眼睛红的吓人。但最后华晓山还是咽下了痛苦,继续接下来的生活。

  我说完这些,又努力组织言语,我其实一点也不会安慰人,觉得自己说这些的时候逻辑不够严密,辞藻不够华丽,也不知道能否安否李珺婉那颗被大雨淋得湿透的心,我看了李珺婉一眼,又鼓起勇气说出了下面不伦不类的句子。

  不管现实多么残酷,我都希望我们应该勇敢的面对接下来的日子。因为过去已逝,你不必缅怀,未来长路漫漫,你还得继续往前走,只有这样,你才能不负此生。

  希望我们都能够永葆健康,能随意出去走走,看近处的树,看远处的山,看天空的云朵,看夜晚的的星辰,看名山大川,看汪洋恣肆,看各色的人,看岁月静好。

  希望我们能够做自己想做的事。希望拥有饱满的灵魂,淡然面对黄沙漫天。希望我们等风,等云,等来那光芒万丈的未来。

  我说完这些长长的吐了口气,又做了个深呼吸,我看到李珺婉嘴巴张了张但是没有吐出一个字,我茫然四顾,不知道她思考的全部内容,但我想承潜即将死去一定是她思考的内核。那个时候,我也能断定其实李珺婉一直在听我说话,只是她还不想做出明确、具体的回应,她还在痛苦的蛛网中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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