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秋时节,青丘的景致已经变得特别迷人。风晓树梢,山施粉黛,一片秋意浓浓。
阿骄多年没回青丘,记忆中的青丘就是这一番模样。满地的黄梧桐,红枫叶,斜晖映照下,她喜欢踩上一踩,听那树叶婆娑的沙沙声。
狐帝将观星阁赐给了阿骄,以作青丘王姬的府邸。原本狐帝瞧着这个名字甚觉得没啥新意,想换个名字,却被阿骄阻止了,说自己挺喜欢“观星阁”。既然阿骄喜欢,狐帝也作罢,随着她。
可以说,这是阿骄这一生比较舒服的日子。有侍女伺候,有爹娘疼爱,还有个狐帝爹爹撑腰。她甚觉得人生如果要幸福起来,那是挡也挡不住了。
生活唯一不变的就是不断改变,想前几个月之前,自己一家虽然幸福,但幸福背后还是有些战战兢兢。眼下,狐帝对自己,那真是亲生女儿般的待遇,阿骄想,终于可以过上一过这无忧无虑的生活了。
甚好。
她怀着一颗美好的心境出来走走。
观星阁东面有一条河,河两旁长满了梧桐树与红枫树。据说,那是她祖父爷爷为了祖奶奶种下的。阿骄当时并不懂祖父爷爷种这么多树干什么,现在想到,许是讨当时的祖奶奶眉眼一笑。
这些梧桐与枫树,交错并列成两排,相互对视着。梧桐长得巍峨高大,枫树长得小些,配上这梧桐,却也显得阿娜多姿起来,似一个低起眉头娇着羞的美人。
阿骄今日也穿了一件黄色裙衫,一身黄衫隐没在一片黄海之中,她还倒觉得是应景。她弓下身子,拾起一片红枫叶子,嗅了一嗅,然后用手将枫叶举高,直面霞晖,微微闭着一只眼睛,欣赏叶子在光线映照下那种光层晕染的感觉。
瑾言还留在青丘,一则阿骄的魂识还没完全寻回,二则他需要在这里调查些事情。当然,做这些都是有利可依的,瑾言心里是这么想的,如能将阿骄的病情彻底治好,那青丘算是欠了他一个大大的人情。不管青丘是修罗淼执掌,还是玄罗烨执掌,都对自己有好处。虽然现在对瑾言来说,并未有什么事需要去求到他青丘,但日后谁又说得好呢?人偶尔还是需要别人帮助的,哪怕再强大的人有时也是需要盟友的。
玄鱼机今日倒是兴致好,他提着一壶青酒,炒上一盘黄豆,约着瑾言去河边钓鱼。
在整个青丘,玄鱼机除外,再没有人知道瑾言的真实身份。只道是一位远方来的客人,生得好看是好看,可惜脸上有块疤痕,人又白了些,所以给大家的印象是很遗憾的。因为都怕是个有病的青年男子,担不起养家糊口的胆子,便没有媒婆来向瑾言介绍姑娘,或者姑娘要来追着他之类的事发生。如若不然,以青丘开放的民风,怕是瑾言的住所怕是要玉化了。
玄鱼机打着玩笑说:“你说你变容成这样,悲呼哀哉,何苦,何苦?”
瑾言说:“乐得清闲。”
玄鱼机看着那张脸,“也是,堂堂天界太子的真容,那是名响八荒的绝色男子。”“亏得你变成这般,要不然青丘要乱套了。”
玄鱼机平时不理家国大事,素来喜欢游历山水,也喜欢谈论些历史。在玄鱼机看来,女人是了不起的生物,从上古时期至现在,女人都起着举足轻重的历史地位。一个女人,能影响一个家,安稳一个家。一个女人,能影响一个男人,影响了男人,就影响了国家。一帮女人要是这样,那简直天下都要震上一震了。好在,整个大荒,好女人多了些,才让社稷安稳。
就现在的青丘局势而言,就是一个女人影响了一个国家。玄鱼机明白得很,可就是不戳穿青丘王后的面目,如果狐帝修罗淼察觉不出来,那么青丘易主玄罗烨他也觉得不错。所谓能者上位就是这个道理。
扯远了些,青丘局势暂且放着。
对于玄鱼机的调侃瑾言不在多话,只问他,“去哪处钓鱼?”
玄鱼机扯扯嗓子,“我知道一个妙地,今日肯定会收获颇多。”
玄鱼机将瑾言带到黄金大道的湖潭边。一瑾言见到周围野菊花开,还有一些带刺的枝木树,在这条犹如银色丝带的河流中别开来,是河流的水一心二用的结果,开了个小支,生出一个小小的湖潭来。还别说,这不大不小的湖潭,水碧绿碧绿的,确是有很多鱼。
玄鱼机说的妙地就是这里。
刚好湖潭旁有两块青石,两人坐在青石上,将一壶青酒,一盘黄豆从竹篓中取出,撑上鱼竿……在背景一片秋黄里,仿佛与古画中江上垂钓者倒有些相似。
瑾言瞧着玄鱼机接二连三的钓上鱼了,而怎么的鱼儿就是不上他的钩,心生没有钓鱼的兴致。放下鱼竿,喝上一口青酒。
环顾四周,瞧着湖潭上方那条银色波光的河流,被一片黄色簇拥着,他想去走走。
阿骄乐此不疲的在黄叶间来回跳动,她才几千岁,以凡间的算法,大约十五,六岁。对于仙而言,称得上是青少年时期,她这般行为也是符合的。
可被瑾言瞧了去。
瑾言边走边欣赏两旁的风景,还别说,青丘是个怡人的地方。比上他冷清的天庭,秋日里也是素净白皙的,不一样。
因阿骄今日穿了身黄衫裙摆,不是那么能在长道上看清楚是个什么东西在大道的中间蹦蹦跳跳。瑾言从远距离望去,初以为是一只松鼠或者什么别的走兽。稍微近了一点,才看清是个人影,再近一点,看清楚那个人是青丘王姬玄罗御骄。
玄罗是个复姓,所以阿骄也叫御骄,只是平时大家称呼惯了,都觉得阿骄阿骄顺口,所以就一直这么叫着。
瑾言没有做声,沉默的看着阿骄白色裙罗下的那双素鞋在黄叶间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当阿骄跳着跳着,突然撞到了一位坚实的东西,她蓦然抬眸,不由自主的愣了一愣。
后面,反应过来,觉得有些失态,又往后挪了两步。
瑾言被她突兀的撞上,正用沉寂的双眼探着她,赶巧的对上她的黑色眸子,她的眸长得水灵水灵的,通透得如宝石一般。
瑾言看着她,立在那里,傻愣地看着自己,然后又手足无措的退后。他往前,“我是让你感到害怕?”
“记得第一次见你可不是这番模样”
阿骄想到第一次自己在洛水河的时候,那个时候,自己是鼓起勇气去与他说话的,可是,现在不是认识了吗?还是有点紧张的。
她的确有点紧张,说话都有点磕巴。“没……没有,我……我……”
“我”了半天,她也不知我什么才好。气氛就尴尬在这里了。
感觉周围特别安静,还好,有河风吹过,趁着河风,阿骄跑开了。
待将要消失在一道黄条的时候,她驻足片刻,而后回眸灿烂一笑,双手对上薄唇,转身对着立在风中的瑾言道,“我不知道,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