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鞘中拔出的是两柄剑,一柄剑又细又长,一柄剑又宽又短。
每柄剑上都充满着危险,充满着透心彻骨的寒冷。
许风忽然就记起了这两柄剑。
钟离楚,广州城的钟离楚,也被江湖人尊称为“双溪先生”。
很多人都记得他的,但记住的不是他的名字,而是他的外号,是他这两柄特殊的剑。
他虽然很年轻,但他已经击败了很多特别出名的剑客,他的剑法实在太过精妙,他的剑已然成为了一种艺术。
所以他才会被人称为“先生”。
他已经挡在了许风的面前。
他无疑要比徐虎厉害的多,许风想走,就不得不打起精神,不得不攥紧金剑。
钟离楚在问:“惊涛剑的剑法如何?”
许风点头:“很厉害,起码要比我厉害的多。”
“可是他却死在了你的剑下。”
“不错。”
“不错?”
“他的剑法虽然很厉害,但他的人已经丧失了对胜利的渴望。”
许风叹道:“他找来我,只是想一心的求死。”
钟离楚微微动容:“为什么?”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许风点头:“我现在还不知道。”
钟离楚盯着他,语气渐渐冰冷:“所以你战胜惊涛剑,只是因为你的运气实在太好?”
许风再点头:“是,也不只是。”
钟离楚继续问:“那还因为什么?”
许风忍不住的叹气:“因为我的话很少,我的问题也很少。”
这句话明显不是再说公孙辗迟,钟离楚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我的话太多?”
许风沉默,他听到身后有人站起了身,他迫不及待的想离开这里。
钟离楚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你说的不错,作为一个剑客,确实不应该有这么多的问题。”
他说完这句话就紧紧闭上了嘴。
他的性格实在很古怪,他有时候会说很多很多的话,有时候却又沉默的像一个哑巴。
至少在出剑时,钟离楚很少会说话。
他的剑法也同样如此,又快又急,每一剑都没有丝毫的多余。
江湖很大,人也很多,与钟离楚一样,很多人的兵器并不止一把,有些人甚至会带着六七种武器。
但和钟离楚不一样的是,很少有人会用一只手同时使着两柄剑。
这两柄剑严密的贴合在一起,前半段细长而锋利,后半段宽短而厚实。
许风不知道这这两柄剑究竟有什么巧妙,但许风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大意。
许风出剑、格挡,他想速战速决。
钟离楚同样有这个想法。
交手的一瞬间,他们立刻就缠斗在了一起。
长剑凌冽,金光闪烁,但他们谁也奈何不了谁。
钟离楚的招式愈发疯狂,长短剑终于拆分,长剑铺展成卷,短剑挥洒如笔。
这两柄剑演变成两种不同的剑法,但还是握在同一只手上。
钟离楚似乎正在书写一篇豪墨,一首昂扬不败的凯歌。
金色的长剑声声高鸣,清风舞柳已经来到了第四十五式,却依然被这首凯歌死死的压制。
许风的力量正在枯竭,他已经无法在这场战斗中快速的取胜,他想到了那最后的七式。
在那遥远的、凄冷的苍穹边际,一轮红日冉冉升起,已准备散发出最为炽热的火焰,将所有的黑暗通通驱散。
魔柳的种子也正在许风心中发芽。
只是这轮红日终究也没有升起,因为这场战局很突兀的发生了改变。
温华已经出手。
一柄修长的剑越过许风,将钟离楚死死的缠住。
钟离楚盯着这柄剑,盯着这个英俊而又温柔、白玉一般的男人。
“这就是君子剑?”
“这就是君子剑!”
温华没有回头,但他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
许风向门外冲去,曹八斗没有武功,没有兵器,只能瑟瑟的闪到一边。
大厅中,徐虎扼住手掌,他的虎口已经止血,他正在向杜渐发吼。
“杜老兄,你还不出手?”
杜渐当然要出手,他一跃而起,判官笔点向许风的后背,依然是三处并不致命的大穴。
但一柄剑突然挡在了他的眼前。
这是蒋琨的剑,这柄剑又长又重、又宽又阔,但是他的技巧却又极其绝妙,他的剑法也丝滑流畅。
这已经让徐虎看得入迷。
杜渐发喝,判官笔极力的挥刺,但依然找不到这柄阔剑的死穴。
蒋琨突然起势,阔剑肃肃作响,一瞬间切开宁静,逼着杜渐不得不向后闪退。
直到杜渐远远的退开,蒋琨才收住手,他笔直的站着,高高大大的身影挡在了许风的身后。
杜渐发愣:“蒋姑爷,你......”
蒋琨背对着大门,背对着许风,好像已经将哀痛藏到了内心的深处。
他的声音很大,但语气已变得平静:“让他走!”
许风就在门口,他听着这个熟悉的声音,却怎么也不敢回头。
徐虎喝道:“这贼厮杀了公孙兄,蒋姑爷怎能放他离开?”
蒋琨给出回答:“他与老岳父是剑客间的对决,无论生死、无论胜负,他想走,就让他走!”
杜渐皱眉:“这场对决并非公正,蒋姑爷难道就不想为公孙兄正名?”
蒋琨继续道:“老岳丈的事,蒋琨会亲自为他正名,但绝不在今天、绝不是现在。”
“许风就在这里,为何不趁现在?”
蒋琨缓缓道:“这场战斗已经耗费了他太多的心力,他现在需要的是放松和休息。”
杜渐冷冷道:“蒋姑爷好肚量啊,怎么为一个外人考虑的这么周到?”
蒋琨冷哼:“这件事不分内外,即使是你也一样!”
他看着杜渐,却像在对另一个人说话:“等他准备好的时候,他一定还会再回来。”
大门外响起了脚步,蒋琨终于回头,苍茫芒的黑夜中,一个年轻的身影渐行渐远。
许风已经走了。
杜渐也已经无话可说,他只是冷冷的一哼,便转过身,去查看徐虎的伤势。
只是大厅中还不算平静,温华和钟离楚的对决还没有结束。
他们已经缠斗了很久,但始终没有人能真正的占据上风。
蒋琨低声喝道:“温华!”
温华想闪出争斗,但钟离楚的双剑紧追不舍。
蒋琨回头,看向角落:“曹老板,你还在等什么?”
曹八斗这才恍神,连忙唤道:“钟离先生,许风已经走了,还是先停手吧。”
剑光豁然闪灭,钟离楚收起了剑。
他环视四周,从几人的脸上一一扫过,倏而冷哼一声,转身向门外走去。
曹八斗只能紧紧的跟着,钟离楚虽然是他的保镖,但这个保镖也是有些脾气的。
温华在问:“他已经走了?”
蒋琨点头:“他已经走了。”
温华忍不住的看向大厅,看向那被白布掩盖的尸体。
“公孙前辈......”
蒋琨的脸上没有悲伤,但他的手攥的很紧。
温华叹道:“或许我也应该离开。”
蒋琨在摇头:“但是我希望你能留在这里。”
温华看着他,蒋琨继续道:“因为我有一件事需要你的帮助。”
“你说。”
“他是我的岳丈,也是我的师父,我希望你能留在这里,帮我一起安葬他。”
温华无法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