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簿公堂(4)
丰恂不加掩饰直接承认,特别配合周县令问话,这样的人在公堂之上可是少见,周县令不免另眼相看。
“既然你已经承认,且方才你说朱晓鸾已经离开天镰镇,因而,她如今去了何处,你又怎会不知?”
丰恂答:“在下的确不知。”
周县令疑惑地“嗯”了一声,皱眉质问:“放肆,你休要糊弄本官,快快如实道来,你究竟将朱晓鸾藏到何处去了?”
“大人此言差矣,在下并未将人藏起来,在下只是同情朱小姐遭遇,故赠与她一辆马车,亲眼目送她离开此地罢了。”
金大宝哪里信他这鬼话,笃定就是他把人拐跑了。
生怕金家提到彩礼,朱大春言语蠢笨,只好一个劲地将责任推到丰子让身上,借此让刘氏打消要回三倍彩礼的念头。
人心叵测,藏在皮囊中,却做不到严丝合缝。
做父母官的,做的就是这般工作,周县令听了丰恂说辞,又问道:“你的意思是,你与朱晓鸾并非情投意合,而是她不想嫁入金家,无奈之下求助于你,你出于好心才答应送她远走高飞?”
不愧是古代公务员,理解能力真厉害!
金枝暗暗惊叹,周瑶瑶要是能学到他爹一分半点的,也不至于屡次在尚家吃闭门羹。
遂又听他发问:“空口无凭,你可有人证物证?”
金枝抿了抿唇,果真听见丰恂略带戏谑的嗓音,堪堪落入她耳中。
“在下送别朱小姐时,少夫人就在一旁,亲眼目睹在下送别过程,是否是真,大人一问便知。”
金大宝、刘氏相视一眼,这才想起来一事,他们只将怒气撒在丰子让身上,竟忘了丰朱二人“私奔”时,金枝也消失不见。
于是纷纷望向金枝,金枝朝他们点了点头。
没想到这事竟将金枝牵扯进来,周县令不禁踌躇起来,余光瞥见门后之人,遂清了清嗓子:“金氏,丰子让所说,你可是亲眼看见了?”
“回大人,看见了。”金枝一本正色回道:“朱家小姐与这位子让公子一道离开时,我便跟着追了过去,至林中停下,见二人身旁有一辆马车,朱小姐正向子让公子鞠躬道谢,见了我,便抑制不住泪流满面,诉说自己命苦……”
稍作改编、加工以后,金枝又开始进行表演,微微拧着眉,不解地看向朱大春:“我家叔婶堂哥对你家客客气气,只想顺顺利利将儿媳娶回家罢了,不知你们朱家是怎样教育女儿的,竟将女儿逼得逃婚天涯,最吃亏的莫过于我们金家,不仅钱财两空,往后不知还要遭受多少非议。”
刘氏频频点头,再同意不过。
金大宝瞧着自己这位堂妹,只觉得陌生极了,他们一同从小长到大,堂妹是个怎样的性子他很清楚,向来怯懦得很,怎的嫁入尚家一些时日,就变得这般冷静自持?
不仅如此,今日当着众人面将他“侮辱”,那般眼神和力道,又岂是那个窝囊的堂妹做得出?
只他处于状况之外,此案到了如今,已经逐见端倪,周县令寻到一丝异样:“你说你立马就追了出去,直到朱晓鸾驾车离开,这期间可有其他人跟来?”
“回大人,朱小姐离开后,家夫也来了,只是他现在回了府中歇息,大人派人询问就是。”
周县令嗯了一声,只当是听明白了,扫了一眼金家两母子,发问道:“除了尚家少爷与少夫人,你们当中可有人曾去追回朱晓鸾?”
朱大春立马撇清关系:“大人,事发之时,草民正在家中,断不知晓此事啊。”
金大宝欲言又止,被刘氏拦住,刘氏心里早有算计,回道:“回大人,的确再无人追出去,那是因为家中有几位族老被气晕过去,这才不得不留下照料,还有一大堆亲戚乡亲需要张罗,实在分不开身。”
刘氏说得头头是道,门外却是一阵哗然,好事者直接对金富贵说道:“你这婆娘真能胡诌,我若是县令,定要被她忽悠瘸咯。”
金富贵面色难堪至极,愤愤转身,走到大门口,来回彳亍,开始后悔自己不该逞强好胜,到头来,得罪了族老不说,还要被他人讥讽。
周县令点了点头:“这么说来,此事你金家才是受害者,造成今日局面,与你家一点干系也没有?”
刘氏义正言辞:“正是,大人。”
光她一人说有什么意思,金枝连忙跟在后面补了一句:“原来如此,婶婶孝心可嘉,所以,请大人一定要公平判案,还我婶婶一家公道。”
“那是自然……”周县令顿了顿,忽然抬手吩咐道:“此事既与少夫人无关,来人呐,将少夫人引至前厅,稍作歇息。”
???
金枝一头雾水,这是做什么?
音落,师爷站了起来,走到金枝跟前,微微躬身:“少夫人,请。”
她望着刘氏和金大宝,一派高贵自持模样,换句话说,就是端着:“婶婶,堂哥,身正不怕影子斜,相信周大人,咱们金家一定能一雪前耻!”
刘氏听不出端倪,而一旁的金大宝想起什么似的,瞬间变了脸色,默默垂下脑袋。
“交代”完毕,金枝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缓缓扭头随着师爷离开,回头时与丰恂对上一眼,两人心照不宣。
真可惜,戏才唱到一半,她只得沦为看客。
烟粉色身影刚走到门口,一截绛红广袖迎空伸出,精准落入腰肢,倏地将她锢了进去。
丰恂扯了扯嘴角,幽幽地凝着周县令头顶“正大光明”四个大字。
——唔……
落入冰凉胸膛,金枝心尖猛地一颤。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熟悉的中药味沁入鼻息,铁一般的手在腰肢越来越收紧,逼得她紧贴上去,被腰间玉佩硌得生疼。
奈何她长得太矮,才够着尚如期胸口,此番被他压住,半个字也说不出,只得揪着他的衣袂。
快要窒息时,对方终于松了些力道,趁她缓过气后,俯下身来,面色晦暗不明,似笑非笑地盯着她:“娘子做得够多了,大可不必再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