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楼第十八层,一个由朱泥制作而成的井栏紫砂壶正在往一个红色的紫砂杯中倒茶,热腾腾的若鲜血一般的茶汤涌着浓浓的热气,光是看着便使人流汗。
鲨墨端起茶杯欲饮又止,转头望向阳台方向,他放下了杯子,脸色已变得异常凝重。他起身走到阳台之上,俯视着街道上因距离原因而变得渺小的何世宁等人。
除乌梅外,何世宁等四人也觉察到了鲨墨,一边走一边往摘星楼的顶层望去。
来到酒楼内部,他们被伙计领到四楼的一间隔室,乌梅与西拉并排坐着,何世宁、沙奕秋还有凤灵儿各坐一边。
沙奕秋问道:“乌梅你想吃点什么?”
乌梅笑道:“我不挑食,你们随便点,今天我请客。”
“那怎么行,还是我来请吧,我不习惯别人请我。”
凤灵儿对伙计说道:“佛跳墙、冰糖血燕窝、牡丹鱼翅、灵芝熊掌各来五份先垫垫肚子,有什么需要我再叫你。”
五人均将目光锁定在凤灵儿的脸上,隔室内一下子安静下来。
乌梅用左手的食指在西拉的右腿上比划着,像是在写字,但不知写的是什么。
她刚写完,西拉抬头看了看五层的楼板,犀利的眼神中再次散发出阵阵杀意。
凤灵儿见伙计还不走,便说道:“你怎么还不快去准备,所有的食材都要上等的,否则我砸烂你们的酒店。”
认得沙奕秋和凤灵儿的伙计立马点头如捣蒜似的说道:“好的好的,我让厨房立即准备。”
何世宁盯着西拉看了一会儿,道:“鲨墨不会来找我们的麻烦。”
西拉问道:“你为什么那么确定?”
何世宁笑道:“否则就不会有人敢来这里吃饭了。”
西拉不以为然道:“一个酒楼而已,不要又如何?”
乌梅笑道:“西拉你别老是疑神疑鬼的,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坏人。”
何世宁陷入沉思,沙奕秋也沉默着,隔室内再次安静下来。
乌梅看着何世宁,好奇地问道:“何兄,你在想什么呢?”
何世宁回过神来,他想了想,突然笑道:“我在想凤灵儿待人如此慷慨,能有她这样的朋友真是值得庆祝一下。”
凤灵儿没料到他会有这么一说,顿时也笑道:“何兄你太谦虚了,我跟秋哥能有你这样的豪杰朋友才真该庆祝一下。”
何世宁笑着点了点头,然后他看着乌梅说道:“人生短短数十载,我能有你这样的朋友也是人生一大快事。”
乌梅笑道:“我可比不上他们俩,不仅不会武功,还......还有残疾。”
说着,乌梅的情绪低落下去。
何世宁道:“身体上的残疾远比心理上的残疾优秀的多。”
乌梅再次看向何世宁,问道:“何为心理上的残疾?”
“这个问题有点大,专业性强。就拿鲨墨来说吧,他的心中充满了戾气,一直活在仇恨之中,思维与行为已经严重受到干扰,明明错了却坚信是对的,无法回归正常,给自己带来痛苦,给他人造成灾难。”
听他这样说,四人均是无比的震惊。乌梅一脸不可思议地说道:“你明知鲨墨就在这里,还......”
乌梅将快要说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何世宁笑道:“还什么?”
乌梅尽力压低了声音说:“这里是鲨墨的地盘,你还这么肆无忌惮地说他,若是被他听见了,岂不是要跟你没完?”
沙奕秋也赞同道:“是啊,平时你没这么笨的。”
何世宁不好意思地说道:“一时口不择言,说错话了,希望他没有听见。”
乌梅依旧是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她将头顶上的银簪摘下,道:“我们还是小心点比较好,待会试试菜里有没有毒。”
几人被她逗笑,恰在这时,门开了,五个伙计端着菜肴依次进入隔室,将每个人的菜肴摆好,然后依次退出。
“请慢用,若有需要随时喊我们。”最后离开的伙计笑着说道。
乌梅用银簪先试了试自己那份菜肴有没有毒,然后问道:“你们要不要也试试?”
何世宁笑道:“不用了,谢谢,鲨墨不会做这种事情,他更喜欢亲自动手。”
乌梅道:“你似乎很了解他。”
“有些了解。”
沙奕秋一边吃一边说道:“快吃吧,凉了就变味了。”
一顿饭吃完,鲨墨连个影子也没出现。沙奕秋擦了擦嘴,对着乌梅说道:“下午你还想去转转吗?我陪你一起好不好?”
“好啊,我本来就计划下午再逛三四个景点的,你们都去吗?”
何世宁道:“我也有时间。”
接着,他对凤灵儿说道:“一起去吧。”
“好。”凤灵儿点了点头。
冬日的夜晚总是来得很快,几人买了点衣服、特产,只转了三个景点,天色便黑了。
乌梅领着何世宁、沙奕秋还有凤灵儿来到自己和西拉所住的“全禾客栈”,坚持请他们三人吃了顿晚餐,直到戌时六刻,几人才有说有笑地散去。
“沙奕秋对您的爱慕傻子都看出来了。”西拉对乌梅说道。
回到房内的乌梅变了脸色,她表情严肃地坐在轮椅上一言不发,西拉跟她说话也像没听见似的,见此,西拉便去收拾起今日所买的物品。
过了好一会儿,西拉端来一盆热腾腾的洗脚水,她将乌梅的鞋、袜脱了,开始伺候她泡脚。
“我们可能已经暴露了。”乌梅突然说道。
西拉不相信,道:“怎么会,我们哪里露出破绽了?”
乌梅道:“你们望见半藏的时候,我应该顺着你们的目光也往摘星楼的楼顶望去,可我装没看见,演得太过。”
“也许您当时正被其他事物吸引呢。”
“你看见半藏的时候,杀意就消失了,照理,你的杀意应该更强才对。”
“您提示我的时候,我不是露出杀意了吗?”
“太晚了,何世宁一定察觉到了,所以他才会点名道姓的说半藏心理不健康,而我也露出了破绽。”
“您露出了什么破绽?”
“我当时对他说:‘你明知道半藏就在这里’。”
西拉想了想,道:“您这么一说,我也觉得何世宁下午有些不对劲,与上午的表现很不一样。”
西拉接着说道:“不过仅凭这些也说明不了什么,他只能怀疑,没有证据。”
“既然有所怀疑,一定会来取证。”
乌梅刚刚说完,敲门声便传来。
西拉将门打开,一个穿着很是朴素、从来也没见过的男子出现在眼前,西拉站到一边,也不问问来者何人便让那个男子进来,然后将门关上。
那男子一进来便将脸上的人皮面具扯下,同时单膝跪地对着乌梅说道:“师傅,罗梦剑我已拿到,九眼天珠在白光寺住持的手上,因为您说过九眼天珠不得再经他人之手,所以我没动他们。”
男子露出真容后赫然发现他竟是鲨墨!
乌梅道:“铲除升龙门的计划失败;挑起各大门派矛盾的计划失败;让何世宁名誉扫地的计划依旧失败;甚至连一只老鸟也没能杀掉。想做成一件事真是难。”
鲨墨自责道:“徒儿辜负了师傅的信任,甘愿受罚。”
“我并无要责罚你的意思。沙奕秋与凤凰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本就在计划之外,凤凰打算保密也是我们无法控制的,只是我们的计划频频受阻,恐生变故。”
鲨墨道:“东、北、南三面的十七个中原部落都愿意投靠我们,这次铲除酆都城、恒阳宫及其他门派残余势力的计划我会亲自出手,绝不会再失败。”
“我们给的条件那么优越,西边那五大部落依旧不肯?”
“他们十分忌惮沙奕秋,我将条件提高了百分之三十他们依然不肯合作。”
“不肯就算了,我一统中原后你亲自去将他们铲除。”
“是。”
“你明天回东瀛,让我们的人五天之后在蓝黑洞集结。我明天去白光寺,待我回来,这里的一切都必须准备妥当。”
说着,乌梅将一块红色的令牌交给了鲨墨,令牌上凸显着一个大大的“梅”字。
鲨墨双手接过令牌,道:“您今日刚到权康,为何这么着急?”
“何世宁的态度一变再变,我有预感,他一定发现了什么。”
“区区一个何世宁,根本不是您的对手。”
“那只受伤的老鸟也根本不是你的对手。记住,狮子搏兔尚需全力,何况还是一个足智多谋、影响力极强的何世宁。”
“徒儿铭记于心。”
“去吧,回去之前替我杀一人,金醒。”
鲨墨猛然怔住了,顿了顿,他道:“我在权康的这四年里替您确认了一件事情——您的生父就是金醒。”
望着乌梅平静的表情,鲨墨再次怔住:“您知道?”
乌梅紧握着拳头:“今天刚知道,那又怎样,所有抛弃妻儿的男人都得死!”
鲨墨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问道:“我能不能派别人去?”
“去吧,别让他活到明天。顺便让他带个话给阎王——我百年之后去取他的首级。”
“是,徒儿告退。”一直提心吊胆的鲨墨顿时松了一口气,他重新将人皮面具戴好,像逃命似的走了。
次日清晨,金醒被杀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权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