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刻骨铭心的往事迅速在黎君茹的脑海里闪烁回转,每当她回忆时,她心如刀绞,那个锥心蚀骨杀父之仇的痛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流过多少泪,暗暗下过狠心,非要生擒活拿,恨不得将阮来源这可恶的臭小子碎尸万段。
俗话说: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这是她多少悲痛的记忆,这是多么恨之入骨的家仇。
可是她又转脸一想,既然在大难之中救了他,又何必非要杀他,轻易让她快快死去?我要细细地折磨他,让他知道暗器伤人不得好死的下场,让他尝一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她突然间一想,担心追兵知道逃犯在此,知道了真相后会扳来救兵返回破庙那就麻烦了,或有其他那几个追兵藏在破庙附近偷听,或再次走到庙内就遭殃了。她走到庙门口,天色已晚,隐隐约约地看见几位追兵远逃的背影,这时,紧张地心如一块石头落了地。
追兵就这样离去?如果不是刚才她以独门绝技,这小子肯定保不了命,“九阳飞针”故意没有伤及他们,只是轻描淡写地把他们打发走了。
庙外北风仍然在嘶吼着,可是雪也似乎懂得人意便停止了飞舞。大地被积雪洁白的一片。她仰望天空,天际尽管暗蒙蒙,好像还要下更大雪的样子。她踏着这地上的积雪,她很想赶紧回家。还想把这个臭小子他带到家父遗像前,问问家父怎样处理这人面兽心的小子呢?
追兵永远地走了,消失在茫茫的远方。
黎君茹回到阮来沅面前,她皱着眉头,把明晃晃的短刀指向他。
“阮来源,你个王八蛋,姑奶奶恨死你了。三年前一场比武,你太心狠手辣了,你简直不是人。家父就死在你的毒镖之下,今日你终于碰到姑奶奶手上,姑奶奶要报此血仇啦!”她愤怒到了极点。就在短刀快要插入他咽喉之间,一个念头又在脑中迅速闪过。
“女儿啊,这场比武也怪爹粗心大意,尔等得饶人处且饶人!爹是生病了,患得是肝炎晚期了,这也怪不了阮来源一个人啊!人啊,积点善,千万别为难人,冤家宜解不宜结。唉!可是姓阮的那王八蛋的确有点可恶,他来阴的,他最终是会遭报应的。阮来沅和他是孪生兄弟,他们兄弟们的心完全不一样,你要为爹……”话音未落,黎寨主就撒手人寰了。这句话又在她耳边再次响起,似乎黎君茹眼前又浮现家父仁慈的面容,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
她思前想后,举棋不定时,拔出的短刀又收了回来,插入腰间。她弯下身子决定把阮来沅背回家好好疗伤再说。
“走吧?臭小头。”黎君茹走到她的面前,气愤地说道并且轻轻地踢了他一脚。
“哎呦,痛,谢谢你救了我,谢谢!”阮来沅紧张地心情突然间平静下来,佯装着微微一笑地说道。
“嬉皮笑脸,我呸!不是刚才回忆起家父,姑奶奶早把你千刀万剐了。”黎君茹怒怼。
天寒地冻,加上由于失血过多的阮来沅,已经是精疲力尽,他再次昏迷过去,面临这,黎君茹心里“咯噔”一下。
“王八蛋,你想占姑奶奶的便宜?我呸!今天不是姑奶奶在场,你早就被他们剁成肉酱了。碰运气没有被抓走,现在又在装死,快走呀,嘿嘿。”黎君茹鼻子一酸厉声说道。可以她一又一想:
“这里可是天意,俗话说得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黎君茹好人做到底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天已暗了,只有带他回家,让他避一避,处理好伤口我再慢慢地收捡他也不迟,他再不走这么严寒的天,他不流血死也会活活地冻死了。”
休息了半时辰的阮来沅,渐渐地当苏醒过来之时他已经躺在松软的床上。
“这是什么地方?我不是在做梦吧?”他睁开眼睛,双手支撑着身子想爬起来,这时黎君茹端着汤药走了过来,淡淡地一笑。
“不许动,臭小子,你醒了?”她把碗放在床柜上。帮他把棉被折叠好放在他背后。
“我……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他说。
“好多了,你以为姑奶奶不杀你?告诉你,先把伤治好,我再收拾你,接着,这是最后一碗,喝了吧!”她命令似的。
“嗯。”他发颤的手接过后一口而尽。
“谢谢!谢谢黎妹妹!”阮来沅揩了揩嘴,微微一笑地说。
“谁是你妹妹,嘴巴放干净点,姑奶奶问你,你真会装死,引起我同情你?”她说。
“我真没有这个意思,刚才正在做梦……”
“刚才你是在做梦?臭小子,梦见什么?”黎君茹未等他说定涨红了脸就问。
“我做的梦,是噩梦,在梦里我就是天旋地转睁不开眼睛找不到回家的路,正头晕啊!突然间有人叫我吃药……”阮来沅指了指受伤的头部说。
“油嘴滑舌,别动,我……我马上帮你疗伤!疗好了伤,有你好果子吃!”黎君茹说话有些激动,而有些气愤。激动的是曾经擂台赛上帅小子既然阴错阳差地躺在我的床上;气愤的这个阮家与黎家有不共戴天之仇,虽然得到了我的手中,那使暗器的不是眼前他,而是他丧心病狂的弟弟。
“我……我这是在你家,这是谁的床榻?”他用手摸了摸这松软的棉被,双眸凝视着眼前如花似玉的黎君茹,心中甚喜,弄得她涨红着脸,从她的眸子写已经流露出一股爱慕之情的目光。
“这是我的床上!”她低着头轻轻地道。
阮来沅连忙下床想站起来,他咬着牙坐艰难地站了起来。头包扎着,由于失血过多的他还是有些站立不稳,就在昏倒的一瞬间,黎君茹双手抱着了他。整整几分钟定格,双眸对视之下她慢慢地松开了双手,又搀扶他背靠着床榻上。
“你清醒了就好,臭小子,不然我怎么好意思伺候你?你忘了,刚才几个小时前你还在村外小庙里,有几位兵爷追杀你呢,幸好你碰上了我,否则你必成孤魂野鬼了。喂,对了,我且问你,他们为什么追杀你呢?!”黎君茹低声细语地说道。
“唉!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追杀我,我与他们无怨无仇,我一直安分守己,就是受父命去寻找弟弟。直至现在我也弄不明白子丑寅卯来?”他眨了一眨眼睛,瞥了她一眼迅速移开了视线。
“好了,好了!别不好意思,你那些破事我知道了。臭小子别想多了,你在我这儿安全多了,谁也找不到这儿,更不会再有人追杀你,臭小子放心吧!”黎君茹安慰他几句,她轻轻地走出房间。
她从房内走到厅堂东侧,她突然间停止了脚步,然而双脚如灌铅一样沉重。东壁墙上正挂着已故家父的遗像,这房间里是家父的灵堂。她静静地走到遗像前下跪哭泣着,自言自语。
“爹,你就原谅女儿吧?女儿不孝啊!面对仇人就在你眼皮底下我可下不了手啊!爹……爹,我……喜欢他,我……爱他……可是他就是你的仇人,这个杀父之仇什么时候报,爹你告诉我?爹,女儿该怎么办?爹,我真的下不了手,爹。”她擦拭着泪絮絮叨叨地望着父亲遗像说个不停。
阮来沅闻声,也静静地走到大厅旮旯边,聆听着这令人心碎的声音。
“君茹妹妹,对不起,我该死,弟弟他太歹毒了。他不是人,就是个恶魔,就是个畜牲。他好胜心强,虚荣心强,一心幻想成江湖侠客,他大逆不道啊!他是无恶不作的王八蛋……”他走近黎君茹噙着泪望着她说道。
“你,你不是阮来源,你是?”黎君茹惊讶万分,再次打量了他一番。
“我是阮来沅!阮来源是我的孪生兄弟,我是哥哥,他是弟弟。自从那年比武后,他一直逃窜了,现在浪迹天涯。整整三年多杳无音信。现在我才知道了有人无怨无故追杀我,原来因为我的弟弟在外面又犯罪了。我如梦初醒,我可以断定江湖上有人,官爷们把我当作了弟弟阮来源啊!”他噙着泪,眼睛里充满着感激和渴望,他指望得到她的原谅和理解。
“哦!原来你是哥哥,刚刚我还有替家父杀掉你的念头……”黎君茹低着头说,右手在不停地揉捏衣角,脸色红晕,脸火烧似的。
“君茹妹妹,你在黎寨主遗像前说的话,刚才我听得清清楚楚,你为你爹报仇吧!今天我的命是你救的,要杀要剐随你便,你杀掉我吧,好了却一桩积压多少的心事,黎阮两家从此仇恨两清了。“阮来沅静静地闭上眼睛,把脖子向上抬高。
“不!那是你弟弟的事,跟你丝毫没有关系!那年是你看到将发生的一切,你才向家父抱拳谎称甘拜下风,从你的人品和武德上我就知道你的性格与你弟弟判若两人,那时我才喜欢上了你。”黎君茹娓娓地说
“唉!不争气的弟弟,到处惹事生非,行走江湖也不自在。他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君茹妹妹,对不起,对不起,我代表阮家以及弟弟阮来源向你赔礼道歉!”他突然间也跪在了黎君茹面前,然后又跪爬到黎寨主遗像前忏悔。
“黎寨主,阮家真的亏对你啊,我代表阮家向你赔礼了,在此请受晚生阮来沅三拜,我向你磕头了。”他磕地有声,连叩三个响头,泪流满面,哭不成声了。
“好了,别演戏太真了,一切都成为过去,冤家宜解不宜结啊!往事随风烟灭,可是我问你,怎么让我相信你说的……”她硬咽着,他知道她想要说什么,未等她说完,阮来源望着她。
“君茹妹妹,谢谢你救命之恩,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君茹妹妹,我弟弟左头角边长有一颗小小黑痣,这是我与他唯一的区别。对了,君茹妹妹,我已经养好了伤,我打扰你了,对不起,再见,后会有期!”他向黎君茹深深地躹了一躬。
“来沅,请你原谅我,刚刚我把剑指向你时,你不知道我有多恨吗?你如果不说,我真的认为你就是我要找的阮来源呢!对不起,对不起。”黎君茹非常内疚。
“对不起的应该是我阮家,黎家何来对不起?我马上就要走,一定要找他,就是找到天涯海角也要找到阮来源,带他来向前辈叩头请罪。”他再次叩拜。
“来沅,起来吧,你这样吧!我通过刚才的一幕,我知道你是世界上最善良的、最讲义气的人,请接受我的爱,请把我带走,来沅你到哪里,我君茹跟随哪里不离不弃好吗?以前黎阮两家为干戈为玉帛,和好如初,我们走吧?”黎君茹望着他说。
“不行,你千万不能走!你可是黎寨的新寨主了。你一走那黎寨怎么办?你爹如果还在世的话,你怎么向他交待?你跟仇家的人浪迹天涯,他老人家决不允许的。况且你又有失自己的寨主的身份。君茹,万万使不得,万万使不得……”他固执地拦截她……
“还有叔叔和我娘呢!”
“你是新任寨主,万万不可!”阮来沅摇摇头。
“好吧!我在寨里等着你!那你路上小心,多加防范,如果见到你弟弟告诉他,黎阮两家从自没有了怨仇,从自两家和好如初,一切都平安无事啊。”
他默默地点点头,挥挥手告别了黎君茹。
“阮来沅,把这个带上,有时你看见它就如看见我,我等着你,寻找了弟弟,就立即返回来,啊!黎寨有黎君茹等你……”她塞给了一个平安符。
“君茹妹妹,谢谢你!那天,如果不是你救了我,肯定我活不到今天。”阮来沅情不自禁地流下了感激的泪水。他在身上摸了一摸,一时也找不到纪念物。
“来沅,别找了,你身上戴着这平安符,保你时时平安,如果你想我,你就摸摸平安符,那里面有我的心在跳动。”说着她低着头。
“好的,我会戴在心窝处,永远不会忘记你,君茹,我马上就要走,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后会有期。”阮来沅微笑地向他挥挥手告别。黎君茹泪水一下喷出,她握着他的手,情不自禁地拥抱着他。
“来沅,你可不可以留下来?”黎君茹问。
“君茹妺妹,对不起,我奉家父,一定要找我的兄弟?到现在也不知他是死是活?”
“君茹,知道了,我就不勉强了,不过你一个人在外面处处小心,这些年代,外面兵荒马乱,自已照顾好自己,办好事立即回来……”黎君茹和他肩并肩走着,他突然间停下脚步。
“君茹妹妹,你也保重,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一切都顺其自然,再见了!”阮来沅向她挥挥手离开了。
“记注,下次见面叫君如。”她说。阮来沅再次回首,从此远向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