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了,雨肆无忌惮地下着,没有停止的意思,这儿寒风瑟瑟,令人冷飕飕的。为了躲过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他们只有跑进这破烂不堪的旧庙内。这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外,回去是不可能了。
一幢破旧的屋子,孤独在山脚之下,也是他俩唯一躲雨的场所。屋外雨注倾盆,犹如无数了天线密密麻麻。当他们意识到了以后,只有将就在这旧屋中了。
这雨太大,已经走不了,这是留住她的客观条件。黎振华站在门口仰望天空,他在想。
人是高级动物,也是有感情的。在这天赐良机的场合,男欢女爱谁又能保证着相互沉默?
黎振华和李双喜是为了一睹十里梨花带雨露盛况,巧遇这场春雨,和风雨交加荒山野岭的旧庙中,这整成全他们的欲望。
在茫茫的夜中,雨停了,风静了,万籁俱寂。
双喜,你怕吗?黎振华问。
不怕,跟心上人在一起什么也不怕,你就是我的保护伞。李双喜说。
大风大雨过后,窗户仍然阵阵梨花幽香。李双喜依偎他的怀抱中,暖暖的阳气,她丝毫感觉不到冷,也不害怕。
对!我们永远在一起,既然家父不同意,我也要用大花轿来娶你。双喜,我问你,倘若真有那一天,四个轿夫来抬你去黎家寨,你会怎么做?他轻轻地问。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会把我的身子洗个清清爽爽、干干净净的澡,高高兴兴上花轿,嫁出黎振华。她欣慰地说。
夜静悄悄地,他们就这样度过。他们俩你一言我一语说了三个时辰。由于太疲倦了,他们俩拥抱着睡觉了。
晨曦初露,一股暖阳透过窗口。此时,李双喜从惊梦中醒来,她松开了黎振华的手。偷偷地离开了旧庙,沿着羊肠小道远去了。
当黎振华醒来时,他顿感大事不好。
双喜,双喜,你在哪?黎振华喊着。
李双喜早已离开了。
就这样,黎振华垂头丧气地回到了家,他刚要跨进门槛。
站住!你昨天晚上去哪儿?
一声吼叫,他抬起头来,望着一张严肃的脸,他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噤。
爹,我……我。你找儿子有何事?他停下了脚步,正等待家父发话了。
昨天,你一整天不在家,我让你振明四处找你,都不见你影子,你到底去了哪,还不从实招来?伤风败俗啊!
这是黎达成,人高马大,浓眉大眼,炯炯有神的眼光,黎振华不敢对视,他的一张脸铁青。
我……我……昨天去朋友家玩,不小心玩多了时间。去的时候春光明媚,可是在他家吃过些酒时,不知不觉贪了杯,直接天刚才醒过酒来。今天天一亮儿子就赶回来了,所以让爹挂怀了。
嘿嘿,不成器的东西。你身为新寨主,刚刚上任就随波逐流,不为大事着重,经常与猪朋狗友快乐逍遥成何体统?今天如果不从实招来,只有家法伺候了,来人呀!
随着一声来人呀!家奴匆匆地走了过来。
老爷,有何吩咐?大少爷,不不不,黎寨主你早呵。
什么寨主?他不配。黎达成气得耳红面赤,周围的空气凝聚了,谁也不敢动声色。此时,一位慈祥的中年妇女走了出来。她五十开外,上身穿着绸缎,一排布扫扣从领边斜向腰间。乌黑发亮的秀发,柳叶眉,杏桃口,洁白无瑕鸭蛋脸,一幅端庄目秀的中年妇子从后屏障缓缓地走到黎达成面前。
哎呦喂,儿子也是一两次,何必自己伤了身子,一早就大呼小叫,吓得老母亲,老爹爹怎么办?儿子,你进去,快快换了衣服。她走近黎振华,摸了一下衣服似乎湿漉漉的,连忙劝慰地说道。
不许进!今天不把话说清楚,休想踏进半步,这黎家也暂时轮不到你多嘴。看样子,黎达成动真格了,只见他浓眉倒竖,两眸透着一道寒光。可是这位中年妇女没有半点害怕的样子。黎达成知道大夫人最疼这个长子,同时他也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上敢出面来说话的只有刘仙英了。
提起刘家,这村庄坐落在长江以南。村庄三面环山,只有一条不太宽敞的路通向村中。在远古时期,这里可是闭塞的村落,山清水秀,古木参天,村前的一片森林把村庄遮挡的严严实实,远处只见一片屏障的树林,却不见茅檐屋舍。这里的人都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这里的人们,以种植桑蔴以及水稻农作物。他们的水稻自给可以维持温饱,可桑蔴大量地出口。那天,从苏州一带来了一伙做生意的商人,领头的姓李,叫李隆财。他很有经济头脑,先入其村后与一个姓刘的保长混熟了,后来刘李两家才结了一头亲,从那以后,李隆财与刘保长往返苏州一带做起了大买卖。从此以后,李隆财站稳了根基,独自一家姓氏在那村开枝散叶。刘仙女就是刘保长的孙女,长得水灵灵的,周边的那些小伙子们对她垂涎三尺。可以说刘仙英的美不用说了。
刘仙英嫁到黎家寨,刘村与黎家结与盟村。每年五月初五端午节那天都要举行武侠切磋,从那时一直延续至今已经有四代,差不多快八十年了。
仙英,女人之见,儿子不学好,咱老子尽其责任有错吗?黎达成浓眉倒竖反驳道。
我知道你没有错,可是你的脾气太了点,应该问问什么原因,这才像做仁父的样子。刘仙英说完攥着黎振华手,意思是让他快进厅堂省得人家看笑话,可是黎达成偏偏不卖账,伸出手拦截了他。
今天不交代清楚,休怪老子不讲理!
好了,好了,什么交代清楚,儿子堂堂正正做人,刚登上新寨主的位置,别丟人显眼了,咱黎家丢不起脸面。刘仙英今天真的豁出去了,平日她哪来这个勇气?
女人之见,头发长见识短,罢了,罢了,死气我也。说完,黎达成背着双手先进了厅堂。
厅堂,金碧辉煌,墙壁上挂着些水粉画,以及行书字条幅,中堂就是一幅栩栩如生的猛虎下山的庄严中幅,一幅对联映入眼帘。上联是:青山巅峰对决唯虎称一,下联是:黎家门庭浩瀚独寨冠雄。黎振华此时心里还有些紧张,他不敢正面望父亲。
哎呦,罢了,罢了,我也是为了黎家的脸面才不得而为之,刚才从家门口路过的三个陌生人,就是过来看咱们的笑话的。有人传出来说这畜牲昨天晚上在荒地旧庙与女人过夜。
谁说的?刚才儿子不是说在朋友家走亲戚吗?别听其谣言,证据呢?人证呢,物证呢?
躺在后屏障的黎振明胆怯怯地走入厅堂。
爹,娘,我也听说过,那天,上午阳光明媚,可偏在下午后,那一片梨花林里,有人说看见了哥与一个女的在林中烤田鼠当点心吃。黎振明斜视了黎振华一眼,真不敢看家父的脸。在旁边的刘仙英走近振明就是一个嘴巴子。
放屁的东西,这是谁告诉你的?信口开河,你侮辱你的亲兄弟,还不快滚!
慢!我倒想听听原由,你说具体点把来龙去脉说个清楚,看看真有这档子事?黎达成把桌子一拍,气上心来。
我……我,就知道这些,反正不是我说的,不信,爹你可以问他自己。
这时,黎达成从太师椅上猛站了起来怒目圆睁。
有此回事,还不从实招法?否则家法伺候!
你……你,滚出去,你坏了你哥的名声,为娘知道你是戳你兄弟的脊梁骨啊?
话音未落,刘仙英昏倒站不住了。
娘,娘,娘……
黎振华双手连忙搀扶起其母亲,把她扶到太师椅上坐了下来。
还愣着干嘛?快去请王郎中,快去请王朗中,母亲的心绞痛又犯了,快!
黎振明慌慌张张冲出了厅堂去请王郎中了。
娘,娘,你醒醒,你醒醒,你可不要怕振华呀!爹爹也在,都怪儿子不孝,都怪儿子不孝。黎振华流下了泪水。黎达成一把抱着刘仙英,平稳地让她躺在太师椅靠背上。只见刘仙英双眼闭着,一口微弱的气,裤衩外面都开始湿漉漉了。这就是脱症的病状,这下,黎父子俩慌了神,知道了大事不妙。黎达成噙着泪,眼巴巴地凝视着她。
片刻功夫,王郎中在黎振明引领下急匆匆地赶来。
娘,娘,王郎中到了,王郎中到了,你会没事的,娘……
王郎中,四十有五,饱经风霜,他不慌不忙地坐了下来,先号脉,后翻了翻眼皮,用听筒器听了听心脏,然后吁了一口气。
黎东家,老夫人已中风了。
啊?这怎么可能呢,就在刚刚半个时辰,你别吓我?黎达成的话虽然这么问,可是他都有些颤抖了。
真的!你们看,手撤,遗尿,口张呼吸,闭眼,这都是重中风的表现,后果恐怕……
不管咱样,快快施救,那怕都十元大洋或银绽子也要救好她的命啊!她可是我黎家贤妻良母啊!黎达成这下也慌了神。平时他知道老伴心脏不好,经常用苏合香丸和人参养容丸来维持的,可今天气厥了。
王郎中从木箱里取出了一个小布包包,他小心翼翼地打开一层又一层,一共三层,他娴熟地拿出一根银针。
这么说,我只有一试,好歹与王某无关?
江湖郎中有江湖郎中的道理,可是为了怕后来医患纠纷闹上衙门,那只有这样以绝后来的不必要的麻烦。
快,快,针灸,行!
黎振华喊着,黎振明站在他身后门屏得呼吸。
你的意思是?王郎中还是望了望黎老东家,黎达成点点头,显然是出于下策,只有这针灸急救一试。王郎中捋了一捋山羊胡子,皱着眉头,用手中几根长短不一的针灸针开始施救了。他第一根半寸长的银针垂直插入刘仙英的人中穴;第二根三寸半长的银针垂直插入她的百会穴;第三根、第四根两寸的银针斜插入左右醒神穴。继后加了列缺穴,曲池穴,尺泽穴等等。
半个时辰,王郎中均匀的提、捻、弹、插、转、展,来回地施救。
哎,这次麻烦了。王郎中自己的都心虚了,他再次提插运转,强烈刺激她主穴,几秒钟后,只听一声轻微的咳嗽。
哈哈,有了,有了,终于有了效验。
王郎中也是久经临床的中年郎中,有着极为丰富的治疗经历。此时,厅堂紧张的气氛松弛了许多,但黎家父子还是捏着一把汗。面对这命悬一线的刘仙英,这意味着生死攸关。
行吗?刚才不是咳嗽了一小声吗?黎达成轻轻地说。
是啊!凭往日这种症状,只要我这几个穴位,应该是手到病除,可是今天……王郎中的话音未落,黎振华问。
是不是我娘这次麻烦?
王郎中微微地点点头,眉宇间又添加了小川字纹,可见他还是第一次碰见这症状。
好吧,我再加一针!如果醒来她就平安,否则我只是这般技术了。
王郎中从包布包里取出了一根五寸长的细针,他迅速透后溪。几秒钟,刘仙英突然间眼睛微微地睁开了。
娘……娘……
夫人……夫人……你终于醒了。
达成,振华,振明,小翠,这是干嘛呢?我……我手好痛,我头好痛。刘仙英轻轻地说道。
别动,王郎中在救你的命。黎达成说,这时刘仙英才彻底醒了过来。
好了,好了,这下夫人没事了。王郎中终于松了一口气,轻轻地拔出所有的针灸针。
神医啊!快,快给郎中沏最好的茶,还是我平时舍不得喝的百年老酒,今天老夫要和王郎中一醉方休。
此时,厅堂里热闹起来,上上下下都忙着,杀鸡、宰牛,有人取来百年老窖,半个时辰后山珍海味统统摆上了桌。看来这是要热闹一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