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个大汉抬着十四坛子的君莫笑,慢腾腾地走在山道之上。这二十八个大汉,各个身穿粗布麻衣,身材魁梧,虎背熊腰,自西城五斗堂而来。
一路上抬着那厚沉沉地十四坛子美酒,众人未有多少停歇,额头上早已冒汗,衣衫也是湿透。
众人看着头顶的太阳,只见阳光火辣辣地,直刺眼睛。众人累乏,走在前头的弟兄一时泄力,正欲放下挑子,歇息一会。
跟在后头的领队,五斗堂堂主桃五娘,一时吆喝,“都别歇着了,游云门山门已近,待将这十四坛子君莫笑送达游云门,再作歇息。”
听得桃五娘的言语,二十八名大汉未敢吱声反对。堂主之命,自当遵从,众人齐齐应声,“是,掌柜的。”
再细看这桃五娘,只见她一身红衣,唇红齿白,长发盘髻,腰若细柳,体态婀娜,步态轻盈。一把团扇在手,扇得青丝云动,几缕清凉。她胭脂粉面,一个香囊挂在腰间。香囊上绣着几枝兰花。四周弥漫着一道芙蓉花香,花香淡雅,深邃悠长。这香味,来自西域罕见香料。桃五娘身上,正是用得此香。
桃五娘见众人懈怠,脚步轻灵迈开。一双红色绣花鞋轻摇出舞步,晃得众人心颤颤。众人眼中只觉有天仙下凡。
五娘缓步来到队伍跟前,对众人说道:“这是我五斗堂难得的买卖。堂中姑娘们的胭脂水粉钱,就指靠你们了。都是我五斗堂的弟兄,还是卖力些。回去我让七姑娘给你们舞一段,到时好酒好菜,让弟兄们吃喝得畅快。”
二十八名大汉乐呵,这堂中的七姑娘,各个国色天香,舞姿曼妙。能有幸喝了美酒看上一段,自是人间佳话。“弟兄们,早些干完差事,回堂中喝酒赏舞。”人群中有人说了一声,其余人等齐声吆喝。一阵怒吼,那沉沉的酒坛,被二十八人稳稳当当抬起,向游云山门抬去。
在游云门石碑处,桃五娘停下脚步,见石碑处有两首诗题,不觉念将起来:
《游云》
闲影野鹤一游云,
江心钓晚莫须归。
浮生淡看恩与怨,
清灯道卷独守身。
这诗倒是有些意思,看起来这游云门当是座和尚庙,专供养些抄默经书的和尚,真是无趣,五娘暗想,轻轻一笑,再看下一首:
《放你狗屁》
望断天涯长漫路,
此山归去了红尘。
江湖纷争寒刀剑,
魂消身陨葬华年。
诗句倒是有些意境,但那诗题倒是有些别致,不知是谁的顽劣调皮,竟是刻了“放你狗屁”四个大字。这游云门倒也海量,外人如此欺凌,毁坏山门石刻之事也不管不问,也是奇怪。五娘摇了摇头,跟在众人后面,继续向山门走去。
及至游云门中,早有山门酒使恭候。
酒使向山门来客躬身行礼,领着桃五娘去了酒窖。这十四坛君莫笑,自是山门掌门唐少橙亲点的佳酿。一坛子便是五十两白银,如此贵重,酒使哪敢有半点疏忽怠慢。
奇怪的是,这酒使也是近日上任的新官。原本这酒水之事,归属伙房。酒使的名号,山门之中本是没有。但谁也不知道掌门作何考量,竟是新设了酒使一职,并下了一道掌门令,日后山门中酒水之事,皆由酒使负责。这酒使一位,更是月月有金银自门中拨来,用以罗网天下美酒佳酿,也是个美差。
酒使领着桃五娘一众,自主殿旁侧的廊院而过,去往酒窖。桃五娘环顾四周,一时见一人自房中出来,那人一身青衫,满头银丝,却是脸蛋白净,宛若二十余岁面容。他神态安然,身后背着一把宝剑。宝剑剑柄处悬挂着一块蝶形白玉。
见得此人,桃五娘不觉停下脚步,多看了几眼,更是满心好奇。她作揖行礼,向酒使打探,“敢问尊使,这背负宝剑的是何许人?怎是一头白发,却还是这般俊朗容貌?”
酒使回答道:“掌柜的,你有所不知。这是我们望都峰的七大长老之一,唤作尘剑。听闻昔年他出山门时,曾爱慕一女子不得,后因爱生恨,恨白了一头的白发。旁的我也不知了,你也别再多问。到底是我游云山门,还是别那么多话的好。”
桃五娘笑了笑,应声道:“尊使教导的是,五娘记下了。”说罢,她收了眼神,迈开脚步,随酒使去了酒窖。
十四大坛君莫笑,被二十八名大汉稳稳妥妥地抬进了酒窖。桃五娘跟随酒使,结清了银两,而后便是领了那二十八名大汉,又径直下山。
桃五娘与二十八名大汉同行了几日,便是打发了二十八名大汉先行回去,独自一人,绕道去了香山。
香山之中有一香雪阁,此阁为一女子所设。这香雪阁本是江湖闲云小派,并无太大名气,故而江湖中也鲜有人知。
阁中婢女,一身白衣,见得五娘,不甚陌生。她作揖行礼,道了一声“万福”,便是径直将五娘迎入阁中。
二人缓步穿过几处廊院,来到阁中香堂。香堂之中隔着轻纱帘帐,朦胧间,桃五娘隐约见一女子斜靠在榻上,似是还在午睡。
婢女上前,穿过帘帐,来到女子身旁,便是低下身子在女子耳旁轻语了一阵。听得婢女的言语,女子一时苏醒,端正身子,缓缓坐将起来。
五娘见状,伏跪于地,低声说道:“阁主,属下奉命江湖寻觅那人的下落,找了近七年,今日终是寻得那人的线索,特来回禀交命。”
听得此言,女子轻声问道:“他在哪?”
“那人在游云门中。他在山门之中逃躲了十年,而今已是游云门的长老。”桃五娘说道。
女子冷冷一笑,黯然伤神,“总算是找到他了,这笔债他想要逃,又如何能逃?”女子略作思忖,紧接着对桃五娘说道:“你且带我去,这一次,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过他,终要与他有个了断。”
“属下领命。”桃五娘伏跪,慎重应答。
“小翠,你且传我之命,将那四煞与我唤来。我今日便与五娘出香山,到游云门走一遭。你且将一切打点准备妥当。我走后,这香雪阁便是交由你操持,阁中弟子,好生看管。”女子缓缓说道。
婢女躬身领命,“是,属下遵命。奴婢自当好好守着这香雪阁,恭迎阁主你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