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臣妹要解释!”莫裳月急着跺脚道。
“月儿放心,”莫枢礼见她是急了,定住身子,回头淡淡一笑道,“这会儿,朕不会再动手脚了。”
话一出,刚刚有些气急败坏的莫裳月把眼睛睁得大大的,还不时轻眨着。
“九皇妹,”莫枢礼却突然搬出了这生分的称呼,“朕不怕你知道这一切,但是如果没法看清这盘棋,还是活得糊涂一些。”
“陛下是希望臣妹把一切都交给陛下来定夺?”莫裳月不解地问道。
莫枢礼凝视着她黟然的星目,缓缓道:“朕总归不会害你的。”
他的语调里有种似有似无的自信,仿佛想要叫她安稳下来,而他又是从何知道自己心中的不安?
如果他不曾参与其中,他怎么知道自己到底经历的是什么?
那一丝的希望,莫裳月手上掐着的一丝对那粘着花灯的少年的希望,终于被掐灭了。
莫裳月只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坠崖之人,谁又能说,那个尝试探下身子拉住自己的人,不正是曾经推过自己的人呢?
“那,这件心事,”莫裳月再次抬起眼帘的时候,目光里使劲地藏着三分闪躲,“皇兄可否保密?”
让人一时猜不透她心里是绕了几道弯,也不知道她意在藏还是在显露。
“不一定。”莫枢礼坏笑道,恍然间像是卸去了所有少年天子都沉迷的阴鸷的伪装,回到了与她互丢桃核子的明媚。
哪怕是损你,也是明着面的告诉你。
因为这一切本就不为了伤害,只为了让引起你的注意。
莫裳月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道:“陛下若是执意如此,臣妹这就拉着西齐王爷来求你。”
“别,朕答应你。”莫枢礼忙道,临走前,又嘱咐了她一句道,“注意身子,别不把小头疼当回事。”
逆着天光而去的背影,撞碎了一地斑驳的竹柏。
“带抚东使来后苑望松亭吧。”莫裳月对玉弩道,“说本公主想请他品一碗酒。”
然后她对紫戈道:“叫人预备一下两份礼,一份送去给礼部侍郎宋大人,一份送给御史大夫梁大人。”
她凑到紫戈耳边仔细交代了一番,不顾紫戈脸上的狐疑,就拉着柳刀朝望松亭走去。
霍休宁这次见到了莫裳月连病都还没好齐全的样子,头上还缠着针灸后防止寒气侵入的抹额。便知宋子巍的话不假,这位公主是真的病了。
只是纵使是病了却不见病容,眉清目明,霍休宁甚至有种她面色更为红润的错觉。
“谢九公主赐见。”霍休宁迎了上去。
莫裳月身子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霍休宁见状尴尬地却步了,面上的失望都快溢出来了。就差嘴上说一句委屈了。
莫裳月清了清嗓子道:“不是本公主摆谱,实则我还没原谅你,你给我老老实实坐回去。”
霍休宁听罢便含笑乖乖地回了亭子里。
“公主这摆着的小吊炉是用来做什么的?”霍休宁嗅着釜器里飘出的酒香问道。
莫裳月踱步而来,冷冷道:“抚东使要套近乎也不是这样套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西齐派来的使臣脑子不好使,连酒香都闻不出了?”
霍休宁一本正经道:“九公主赐教,这可不是装的,我明明只听姑娘同我说公主要请我品酒,没说要煮汤啊。”
“煮的就是这酒。”莫裳月跪坐在了矮榻几边上,小炉子就吊在榻几的侧面。从榻几的小抽屉里摆出两个青瓷碗来,瞧得出碗底部用的是碎瓷工艺烧出的冰裂纹,细细的裂纹着着青瓷的深蓝,初夏的午后已经有些暑气了,这瓷杯子看了倒是让人心生清凉惬意之感。
“这酒的吃法在西齐还没见过呢!”霍休宁瞧着吊着小型釜器的底下小老虎的炉膛不禁笑道。
“当真?”莫裳月挑眉道,“王爷没听说过‘煮酒论英雄’的故事吗?”
霍休宁道:“只是故事里听过,今日才知道果真有这种吃法。只是这大夏天里的,喝沸腾腾的酒,公主不怕中暑吗?”
莫裳月恬静地笑道:“就是要驱驱身子内的湿气。”
今日的莫裳月,乌发堆雪,跪坐着的模样,俨然一副静美人的样子。霍休宁她轻轻拍拍小掌,绿裳的柳刀已经捧来一碟青青黄黄的果子,那果子毛毛的表面结着白霜,四周还冒着烟气,一瞧就是拿冰镇过的。
“可是青梅?”霍休宁问道。
“正是,青梅。”
高脚碟子撞在榻几上清脆的声音,满目的青涩和着游弋的凉气,一同钻入了霍休宁的心里,沁人心脾所说的感觉,大抵就是如此了。
霍休宁望着已经开始微沸的酒,点点气泡里居然也有了种夏日的意味。
“青梅与酒,公主当真要同在下‘煮酒论英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