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西侯的军队必须,必须给……“父皇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但是却依然紧紧拉着莫裳月的手。
必须给小九。
“父皇,定西侯指掌着的可是对付西齐的军马,九妹她能担得住吗?”
父皇只是点了点头。
她一夜之间变成了将军公主,一夜之间,却也再无人唤她小九。
她的死活,谁来关心呢?
少年公主挥斥方遒,既是福泽又是祸患,个中心境只有莫裳月自己明白。
霍休宁见她恍惚,轻轻打开了他带来的礼物匣子。
吱呦一声,匣子转开,露出一把异常美丽的短刀。
刀柄錾银,以宝石为红蕊,黄金雕成花瓣,刀鞘也是铜做的,表层镂空着花纹,花纹下是浮雕。刀未出鞘,莫裳月已经认出了这是一把好刀。
刀柄重,刀刃轻。
可是,怎么会有人送礼送一把短刀呢?
霍休宁正无言地望着莫裳月,也不开口。
“你靠这个根本不可能杀了我。”莫裳月盯着这刀,不屑道。
霍休宁苦笑道:“刀柄上的每颗红宝石都是在毒药中浸出来的,而且毒发很快,根本不可能来得及医治。”
“而你也一定不可能全尸离开这将军府了。”
“所以我说过,没有人在乎我的死活。”
但凡在乎他的死活,都不会用这样的毒。
莫裳月道:“既然不想杀了我,为何还要来这一趟?”
霍休宁道:“不,我原来是想要杀了你的。”他笑着打量着莫裳月发带上的小铃铛道:“但是我忽然间发现,为了不在乎我死活的人而死,并不值得。”
“但是西齐百姓却会歌颂你的勇敢。”莫裳月道。
“我要这些不相干的人怀念我、祭拜我做什么?”霍休宁起身,缓缓踱到窗边道,“我难道不能为自己好好活着吗?”
他的姿态似乎又变得颓丧了不少,蓦然间阴云蔽日。
“那在你眼里,我大概也挺可笑的吧。”莫裳月淡淡道,目光坦坦,但是她的眼眶已经微微红了。
霍休宁见状柔声道:“公主与我不同,公主大概并不似我这样落魄,公主——大概还是有想要守护的东西。”
对啊,这东魏是父皇的心血,所以她才不能容忍他人践踏半分,才不愿意让战火烧焦这里的任何一寸土地。
“小心!”莫裳月恍然抬头,迅速盖上匣子,飞身朝霍休宁而来,一手拉着霍休宁,一手伸出匣子格挡。
暗器!
匣子上银光点点,镖头全都没入木匣。力道之大,令莫裳月也着实吃了一惊。
暗器从窗外飞来,并不知道是冲着霍休宁还是莫裳月。
莫裳月竖着耳朵听着,身旁柳刀和紫戈两人的袖中不知何时多了两把轻巧匕首,两人眉头紧锁,背着身子护住莫裳月和霍休宁。
“是谁敢在将军府行刺?”莫裳月朗声道,“你若是主动投降,本公主可以看在你未遂的份上饶你一命。”
手却还是紧紧掐着霍休宁的腕子。
“王爷!”
莫裳月手中的匣子朝声音来的方向掷了出去。
一个黑衣男子一身暗卫打扮从顶上落了下来,躲过匣子,取其双手道:“我是暗卫,王爷可没事?”
柳刀道:“没看到我们将军护着呢?怎么可能有事?”
莫裳月眼里闪过一丝狐疑问道:“你刚才,在哪?”
黑衣男子道:“我去追刺客了。”
莫裳月问道:“刺客在哪呢?”
黑衣男子道:“就在将军府外的草丛中啊,穿着蓝衣服,那暗器是从他手中的折扇飞出来的,太快了,卑职来不及拦。”
“所以你就去追了?”柳刀一脸震惊道,“你就丢下你主子去追刺客了?”
那还要暗卫干什么呢?
黑衣男子尴尬道:“清影脑子不太好,求王爷恕罪。”
莫裳月却不依不饶道:“我没听到有人离开的声音,这人的轻功若如此之高,你去追个什么呢?”
“这……”
“公主还要拉着我的手吗?”霍休宁靠近莫裳月的身子,俯身对上她的目光。
眸子里闪着几分狡黠,几分温柔。
莫裳月看了一眼原本被问道张口结舌的暗卫此刻也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一瞬间全明白了。
但是她瞥见自己紧紧扣着他手腕的手,脸颊却还是不由自主地烧了起来。
霍休宁的手腕就保持这种别扭的姿势被她扣着,一只没吭声。
哪有如蜻蜓点水一般一击就逃的刺客,贼喊捉贼,套路她九公主是吧?
“我这就把你扔出去!”说话之间莫裳月已经攥着霍休宁的手腕,如同鬼魅一般绕到霍休宁背后将他的手腕反扣起来,提起他的身子就要扔。
但是啊,但是。
霍休宁像是一条光滑的泥鳅,不知道怎么手还被莫裳月死死扣着,身子却转了个圈,再被莫裳月这一扯竟自然地贴近了她的脸颊,另一只手顺势搭上她的下巴,抬眉笑了笑道:“公主殿下息怒。”
慌乱,愤怒,但是却是心迹自然的流露——九公主的眼神如一团绮丽的雾岚;倨傲,得意,但是也鲜活而真实——七皇子的目光如一道盛夏的光影。
彼时,她猜忌怨恨他,他也心怀鬼胎,是情意最淡之时。
却不知情起之处,往往情意淡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