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旧时王谢堂前燕
王府的花园里,如才人和云才人坐在小厅里说话,宫女巧艳和小柔站在两旁,新来的秋丽才人也来到小亭子,“秋丽妹妹你进府有两个月了,一切可还好。”如素问道。云才人说道:“如妹妹说笑了,秋丽妹妹是新人是王爷手心中的宝啊,这两个月王爷除了在书房看书,就是在秋丽妹妹的院子和古纳才人的院子,不向我的院子冷冷清清的。”
秋丽才人是东胡人,现在正得曾王的宠爱,秋丽才人说道:“两位姐姐说错了,王爷的确是多来我的院子几次,不过这王府里最得宠的可不是我啊。”云才人说道:“不是妹妹还会是谁?”秋丽才人说道:“姐姐不知吗?现在王爷最宠的是墨韵堂的桑榆格格,不是打赏墨韵堂,就是到学馆看桑榆格格读书,有时还会亲自教桑榆格格骑马,小格格要星星王爷是不给月亮。”
秋丽才人是新来的,并不知道桑榆和如素的渊源,云才人看看如素,如素的脸上闪过一丝忧伤掺杂着喜悦,如素迅调整自己的表情,端起茶杯喝茶,在王府里不得有半点差池。云才人打破尴尬的场面说道:“桑榆格格不过六岁,难道妹妹还要吃一个小孩子的醋啊!”说完自己干笑了几声。
秋丽才人没有结束这个话题的意思,说道:“姐姐不知,这几日王爷和我说的事情都是桑榆格格的事情,说曹冲六岁称象,桑榆六岁就会算鸡兔,我也没有听懂这鸡兔是怎么回事?”
云才人用手拍了拍如素的手,眼神中都是安慰:“我也听说桑榆格格聪慧过人,王爷有福气了。”如素知道云才人是在安慰自己,听到桑榆如此聪慧,从心底高兴。巧艳知道如素心中杂乱,急忙岔开话题,说道:”院子东墙的美人蕉开了,三位才人移步去赏赏花吧。”
三位才人慢慢地走到东墙,一大片美人蕉开得正盛,红色带着黑斑的大朵的花,正伸张了大口,向着灿烂的阳光微笑。远远看像一团团熊熊燃烧的火,近看像小姑娘头上的红蝴蝶结,那宽大的叶子,像一把绿色的芭蕉扇。
正在观花,一个如同鲜花灿烂的面庞出现在花丛中,“格格,慢一点,别摔到了。”这是南云的声音,如素的心有些紧,和桑榆分开已经有两年了,这两年里,贤妃对桑榆呵护备至,对如素严防死守。桑榆的每天就是在墨韵堂、学馆、马场,如果出来身边多半都有旭日干和宫女陪着,冬至要是跑到墨韵堂只要被发现都会被轰出去,自己从来没有和桑榆单独相处过。正在想着,桑榆已经从美人蕉里跑来,只有南云跟着,没有贤妃,没有别的宫女。如素的心开始碰碰地跳着。桑榆的脚步猛地听了下来,但是马上就站好向三位才人行礼。
“桑榆给几位才人行礼了。“说完规规矩矩地给三位才人娘娘行礼。
秋丽才人笑着说:“说曹操,曹操就到,刚才我们还在谈论格格呢,格格最近有学了什么诗文,给我们几个背背。“
桑榆向三位才人扫视一下说道:“最近先生教了一首小诗,我给几位才人娘娘背背:白日不到处,青春恰自来。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桑榆摇头晃脑地背诵。
云才人说道:“格格真是好聪慧。”如素紧紧地攥着手帕,几乎要把手帕揉碎,看到如素的神态,南云急忙解围,说道:“格格,王爷明日要带格格骑马,咱们赶紧准备吧。”桑榆再次向三位才人行礼,回头离开时,用葡萄珠一般亮的眼睛瞥了如素一眼。
绮丽院里,屋里子只有如素和巧艳,如素握着巧艳的手,小声地说着:“她背的是我教的诗,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她就是苔花,她要学牡丹开。她还看了我一眼,她记得我。”巧艳也有些激动:“格格就是聪慧,咱们在庄子时,您教的东西还记得,王爷已经把格格宠上天了。才人今后有好的日子了。”
如素说道:“我多想经常看到她呀。”巧艳说道:“才人,进府已经有八年了,不能只看到格格,要让王爷多看到您啊。”如素有些不解,问:“你这是什么意思?”巧艳说道:“您要让王爷记得您,宠着您,现在府里还是大妃、贤妃、贵妃在前,再有就是新来的秋丽才人,还有就是王爷一直宠爱的古纳才人,只有得宠才能在王爷身边,得了宠,府里的人就会高看,贤妃娘娘也不好说什么,到时候就能经常看到格格了。”
听了巧艳的话,如素很沮丧:“得宠,不可能,我入府已经八年,已经是王府的老人。王爷已经不在乌峰城,每次回来都会带来新人,两年前是贵妃,那时贵妃是何等的风光,这次王爷回来又带回秋丽才人,不知秋丽能得宠多少日子,让王爷宠爱我,宠谈何容易啊!!”
桑榆回到墨韵堂,坐在书桌前前看书,问春竹:“春竹,今天我的书桌是谁收拾的?”“是南云姐姐。”春竹说道。桑榆看看桌上的书,这些书整理得很有顺序,如果是春竹或是之桃整理书桌,书桌只是干净整齐,但这些书是没有顺序的,只是南云整理时,书会很有顺序,难道南云认字?
曾王要赴京面圣,出发前要带着嫔妃和孩子们去草原,去草原是几个孩子欢欣鼓舞的时刻,平时在马场总是觉得小,今日可以去草原,自然是心驰神往。
清晨的草原,满眼是漫无边际的绿毯。迎着东方的一丝亮光,踩着松软的草地,看不到尽头,那似一条绿色的毯子一直铺到了天边。为了迎接着曾王的到来,天边的云像是裁缝剪成了各种花边,衬托着这片绿色,成群的牛羊时而享受大自然的馈赠,好像也在回味这片绿。侍卫在草原上搭着帐篷。桑榆和旭日干、朝鲁打闹玩耍,古纳生下的宝音格格已经可以蹒跚学步。太阳红着脸,没有说话,只是在幸福的微笑。此刻的空气,很是安逸,有暖暖的风,也有淡淡的绿的清香。
曾王带领着三位世子和桑榆,望着远方的草场说道:“每日都在马场骑马,今日要让父王看看你们的本领啊!你们三个准备好了吗?”
“父王,我要和哥哥们一起骑马。”桑榆说道。“好,让父王看看你的本领。”
曾王拍手叫好说道:“好,你们四个一起上,让我看看你们的水平。”
桑榆来到旭日干身边小声说道:“三哥,朝鲁说了,今日你赢不了他,他说你的马吃得太多,像个肥猪跑不动。”
曾王一声令下,四匹马如同箭一样射出去。那日松一马当先,他在马上挺起身子,一手甩鞭,一手挽缰,那架势风流倜傥,那气势从容洒脱。
旭日干听到朝鲁说自己的坏话,一边骑马一边和朝鲁吵起来。
“朝鲁,你说我的马跑不动。你的马才是最笨的。”
“你的马是最矮小的,和你一样,你在学馆里被师傅骂,你的马在马场被马夫打。”朝鲁不甘示弱。两个人一边骑一边吵起嘴架,可能是两匹马太熟了,跑着跑着就扭在一起。桑榆冲了过去,马似流星人似箭,桑榆身轻如叶,飘飘欲仙,并不像一匹马载着,倒像一只神鹰载着她凌空而去。那日松第一个绕过标杆向回奔去,桑榆紧随其后,旭日干和朝鲁也调整好马匹,逐步追上。
远远的曾王看到坐骑上的那日松,咦,怎么?排在第二的是桑榆?那日松第一个进场。桑榆今日穿了一件窄袖水红缎裙,腰里系着一条蝴蝶结长穗带,头发简单挽髻,以十二颗等圆的莹白珍珠扣住。在马上,裙裾迎风而舞,丝带猎猎飘动,她双手抱着马脖子身子紧贴马的身体,后面是已经追上的朝鲁。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大家越来越紧张,渐渐周围一片寂静,人人都憋着一口气。旭日干和朝鲁已经快追上了,一声马嘶,三匹俊美的马,风驰电掣先后冲过。四周保持了片刻的寂静,紧接着帐内帐外爆出了雷鸣般的喝彩声。
曾王有些不解问道:“朝鲁,旭日干,你们十几岁了,天天骑马,已经骑马六七年了,妹妹骑马不到三年,今日怎么让妹妹抢个头筹?”桑榆笑道:“父王他二人在吵嘴架,不知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道理。”
头顶高天淡云,脚踏如茵绿草,一种顶天立地的豪迈情感油然而生。曾王看看自己的四个儿女,那日松英勇威武,可以独挡一面,旭日干和朝鲁虽然有些顽劣,但也是争气好强,有草原儿郎的风范,桑榆呢,这是上天赐给自己的礼物。桑榆的声音打断了曾王的思考。
桑榆说道:“父王,我比两个哥哥骑得快,骑术不错吧,父王今日要赏赐我呀!”
朝鲁和那日松也说道:“父王,父王也要赏赐我们。”
那日松用手打了旭日干的头一下说:“你们两个居然没有妹妹骑得快,还好意思要赏赐。”
曾王捋着胡须向桑榆说道:“桑榆,今日你的马骑得不错,你想要什么赏赐,说来听听。”桑榆调转马头说道:“三个哥哥都有自己的侍卫,每次我和哥哥来骑马,都是哥哥的侍卫在旁边伺候,准备马具,如今孩儿骑马的技术父王也看到了,桑榆也要有自己的侍卫队,这个赏赐父王给我吧!”
曾王说道:“你的胃口可不小,世子有侍卫是祖上的规制,祖上没有给格格规定侍卫啊。”“祖上并没有规定格格不能有侍卫啊,父王,今日桑榆就要这个赏赐。”说完桑榆牵着马绕着曾王的马转了一圈。
曾王对这个女儿的宠爱超过的对这几个男孩的宠爱,可以是要星星不给月亮。曾王痛快地说道:“行,答应你,那日松有一百个侍卫,旭日干和朝鲁年龄小有二十个侍卫,你的年龄更小,就给你十个侍卫吧,自己去挑选吧。”在场的人听到曾王的话有些意外,毕竟桑榆只有八岁,又是女孩,竟然上给十个侍卫,三位世子都是在十岁后才有侍卫,在场人都知道,王府最得宠的是这位八岁的格格。
“多谢父王。”桑榆说完话,拉紧缰绳来到曾王的侍卫队。
曾王接着说:“那日松给你的赏赐就是这次同我一同去上京城,到上京开开眼,至于旭日干和朝鲁每人到我的马厩里挑一匹自己喜欢的马吧。“看来是皆大欢喜,马场上响起一阵欢呼。
曾王的侍卫都是精挑细选的男丁,小的十六岁,大的不过二十岁,各个精神抖擞,这些侍卫长得像秋天原野上的一棵棵白杨,魁梧挺拔,朴实健壮。桑榆向队伍的尽头走去,那里有冬至。冬至偷偷来墨韵堂来看望桑榆,于是那日松就把他打发在二门外当差,年初当了侍卫,样子已经是高高大大的。他看到桑榆向自己走来,挺了挺胸膛,他知道自己的命运会被改变。
桑榆用马鞭指了指冬至:“冬至出来,你小子的福分来,今后你就做本格格的侍卫官,在去找几个侍卫,要聪明,骑术好,以后本格格出府,就是你来伺候。”
桑榆选择侍卫中没有资历的冬至,让全场的人都有些惊讶。曾王微微笑着,心想:自己这个女儿是人小鬼大,总是不按寻常出牌。远远的如素面色沉静,但内心确实湃起千层浪,她知道桑榆在告诉自己,她还是如素的女儿,这个孩子的心和自己是相通的。那日松马上从父王的赏赐中跳出来,能够去上京是自己梦寐以求的事情,可桑榆挑选冬至做侍卫官让欢悦的心跌落谷底,他的嘴角抽动了一下,用眼角斜斜地看着桑榆,他知道这个妹妹尽管年龄小,尽管只要发烧就会失明,但是有自己的小算盘。八岁的妹妹让冬至成为心腹,看来她记得之前的事情,桑榆在向自己宣战,自己要动动脑子了。
桑榆没有躲闪那日松的眼神,双方挑明了身份。一方是王府中的长子,一方是得宠的格格,旭日干和朝鲁早早地跑到马厩里挑马去了,完全不知到这里已经是剑拔弩张。南云站在贤妃后面,眼前的一切她看得很明白,她知道这是桑榆和那日松的第一次较量。
夜渐渐来临,天空拉上了黑色的窗帘,一团红色主宰了这片绿色的草原。广场中间,点燃篝火,载歌载舞,美酒佳肴,觥筹交错。夜的景色很美,天上的繁星都拥簇着月亮要高歌一曲,气氛渐浓。桑榆带着自己的十个侍卫骑马,这是她最奢侈的礼物,猎犬得到了肥美的肉,在嗷嗷的嚎叫,篝火的火焰在升腾,酒香肉味参杂着草的清香和酣畅的快乐。
回到自己的帐篷,南云帮桑榆脱下长袍,换上轻便的短衣,轻声地说着:“格格,今日让冬至当侍卫,我看大世子的脸色不好,怕是大世子不会善罢甘休。”桑榆的脸上没有一个八岁孩子的天真,反之脸上只有沉着和一丝霸气。桑榆说道:“今天的时机最合适,这样冬至就理所应当的在我身边了,你和春竹和之桃是很好,对我也尽心尽力,可是出不了府,有冬至在外面,是男丁,办事就方便了。至于大哥哥吗?他马上就要和父王去上京了,估计没时间来算计我。”
南云把桑榆的头冠拿下说道:“格格想的真是周到,现在格格在府里如日中天,王爷和贤妃娘娘把格格宠上天了,大世子也不会怎样,格格能回到如才人身边吗?”
桑榆看看铜镜中的自己,笑了笑:“回不去,贤妃娘娘把一腔的心血都放在我身上了,我若是离开她,到绮丽院。”桑榆停了一下,她不知道怎样称呼如素,只能用绮丽院表示,桑榆接着说:“我回不去,当年是父王宣布我是贤妃娘娘的孩子,王府的人都知道,我若离开贤妃娘娘,娘娘肯定会大病一场,那样才是和大世子撕破脸。我只是想让绮丽院过的好一些,这些年不得宠,日子不好过。”桑榆说着说着,有些哽咽。
南云一边给桑榆梳头一边说:“我在一旁看着,绮丽院过的不好与大世子有关,大世子是王爷的长子,给管家说上一句话,管家自然要听啊。”
桑榆用手捶着桌子说:“这就是我不服的,若是父王不喜欢,也就算了,偏偏是他那日松从中作梗,我就是想让绮丽院过的好些,回去你去找巧艳,找个时间,我要和绮丽院单独见见。”
在一个漆黑的夜晚,南云引着一个黑衣人来到花园旁的花房里,来到门口巧艳正在门口等着,南云和巧艳四目相对,巧艳打开门,黑衣人闪身走进花房,南云和巧艳在门口站立。
淡淡清风拂过,卷起席席往事,昏暗的烛光,映照着如素憔悴的脸颊,伸手抚摸那灯光,却是幻影无法挽留,犹如那一段逝去的记忆无法挽回。忽的一个小小的身影闪进屋子,黑衣人摘下头巾,一张稚气的脸出现在自己的面前,那双眼睛和自己的一样,就像两潭秋水。摘下帽子,小小的身体跪了下来,接着是细小的声音:“桑榆,拜见母亲。”母亲,这个声音自己有五年没有听到了。如素也跪在地上,用双手抱着桑榆:“都在王府里,可是能见到你的时候太少了,你走的第一年我一直在庄子里,不让回来,等我回来,贤妃娘娘把你看得紧紧的,不是去学馆读书,就是去骑马,若是在花园遇到多半贤妃娘娘都在,想死我了。”说着就呜呜地哭起来。
桑榆擦擦泪水说道:“母亲不必担心了,我过的很好,您看现在整个府里,女儿是最得父王的宠,母亲的好日子也会来了。”说完桑榆扶起如素,如素把桑榆拦在怀里。不要看桑榆小小年纪,确实明白自己今天的来意,马上转入正题:“母亲,当年是父王把女儿送到贤妃的名下,我就是贤妃娘娘的孩子,这个事情是不能改的,不过,女儿要让母亲重新得宠,得了宠母亲就有自己的孩子,这样母亲就有依靠,在王府就不会有人欺负您了,这样女儿才能心安。”
如素冷冷地说:“我快三十岁了,已经是人老珠黄。王爷不会多看我一眼,要是没有王爷的生日和过节,我都看不到王爷。”桑榆说道:“父王这一年忙于公事,还要带兵出去,没有到绮丽院,也没有到其他才人的院子。父王这次要到上京,要去上几月,母亲要用这几个月准备。”如素满脸疑惑。
桑榆说道:“巧艳、南云你们进来。”南云来到屋里打开一个包袱说道:“这里是今年流行的胭脂水粉,还有几件时兴的首饰。”桑榆接着说:“巧艳,这里还有银两,出去找外面的裁缝做几件新衣服,等父王回来要引起父王的注意,还有我让冬至找了女师傅,把嗓子捡起来,等父王回来,让父王眼前一亮,好日子就来了。”巧艳收拾这包袱说道:“格格,真是有心了,才人,您的出头之日快到了。”
桑榆和如素没有一同出来,约定今后有事情还是让南云和巧艳联系。如素走出花房,来到花园里,自己从未在晚上在花园里散步,晚上的花园与白天不同。银白色的月光洒在地上,到处都有蟋蟀的叫声。夜的香气弥漫在空中,织成了一个柔软的网,把所有的景物都罩在里面。星空灿烂的夜晚使如素感到自己不再孤单,有月光做伴。月光让如素忘记了世界的黑暗,忘记了行走在黑夜的恐惧,忘记了无助。如素看着银白的月光祈祷:让自己的好日子快快来吧。
桑榆和南云回到了墨韵堂。那日松已经成年,居住在安世院,桑榆回到墨韵堂有些兴奋,春竹和之桃在厅里等着,准备好了枣泥糕,看到桑榆大口大口地吃着,知道今天的事情成了。桑榆用手摸摸嘴,小声说道:“南云,我在路上想了,你和巧艳都是各院的领事大宫女,在王府里见面多了,会引起别人的注意,这以后就让春竹、之桃和巧鸣联系,不要让别人看到咱们和绮丽院走得太近了。”春竹和之桃听了,也是很高兴。三个人伺候桑榆更衣。
桑榆兴奋地睡不着,坐起来叫南云:“南云,我睡不着,你把书桌上的《中远贴》拿来,我看看。”南云起身来到书房,从书架上拿下《中远贴》送到桑榆手中,桑榆看看书,看看南云,翻了几页,桑榆合上书,问:“南云,有一件事情,我要问你。”桑榆的后半句话说得很慢,“南云,你认字,我让你去说桌上找《中远贴》,这本字帖没有放在书桌上,放在书架最不显眼的地方,换了春竹、之桃是找不到的。”南云听了桑榆的话有些吃惊,说话有些局促,说道:“格格说笑,您平时经常看的书我都记下样子,自然是认识的。”
桑榆看看南云的脸,南云更加紧张了,桑榆说道:“每次让春竹和之桃拿书,她们都会拿来几本书让我找,因为她们不认识字,只是记下书的样子,《中远贴》是欧阳大师的帖子,贤妃娘娘一直爱不释手,是今天我从贤妃娘娘那里刚刚拿来的,你那还不知道,怎么就找到呢?你是识字找到的。”桑榆一字一句地说着。
南云听着桑榆的话,面色很红,用手揉着自己的衣角,桑榆知道自己的话说对了,说道:”其实我早就发现了,收拾书房,你收拾的最有章法,书能按照顺序排好,我平时爱读的书你会放在上面,书架上的书你还给分类摆好,你认识不少的字,你认识这么多的字,应该不是来自普通人家,能让女孩读书的家庭应该是读书人的家庭。”桑榆接着说,“你我虽说主仆,我却是把你当作姐姐,你若信我就告诉我,你不说我也不会怪你,你还是我的好南云。”
南云听完桑榆说完话,双膝跪在地上:“格格说得没错,格格聪慧,发现了奴婢认字的事情。今日奴婢就将自己的身世告诉格格。格格可知道《西行随笔》的事情。”
桑榆说道:“有一次听父王和骁骑将军说起过,好像是《西行随笔》有“讥讪上祖,大逆不道”的罪名。”
南云说道:“格格说得没错,是十年前华峰大将军西行剿匪被俘,皇上认为是奇耻大辱,就杀了华锋将军,还把华锋将军所写的《西行随笔》定为反书,奴婢的爷爷就是华锋将军,自幼就在家里的学馆学习。”南云擦去脸上的泪水,接着说,“奴婢的爷爷被处死,家里的十五岁以上的男丁都发配,家中的女人有的充军,有的纳入官奴,有的在市场上被卖掉。那次抄家奴婢就没有见过父王和母亲,不知他们的去向了,当年奴婢只有十岁,在市场上让一个人贩子买去了,后来几次转手就进了曾王府,是王府的奴婢,王府没有人知道奴婢的身世。”
桑榆问道:“听说,后院做杂工的是你的姑母?”
南云苦笑道:“只是入府是对我关照的一个老宫女,我们相互依靠吧。”
桑榆听得目瞪口呆,尽管自己在王府也看到很多人和事情,尽管自己每日都忍受和母亲不能相认的痛苦,但南云的经历还是让桑榆惊骇。桑榆咽了一口口水说道:“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情吗?”南云说道:“奴婢的家就在上京城,记得上京的事情,所以见到魏医官就好像看到家里人。”屋子里一下子静了下来,桑榆说道:“祖制宫女是不能认字的,今后你要注意不要人别人发现你认字的事情,贤妃娘娘的书房你就不要进去了,旭日干是个没脑子的,只是那日松,心细喜欢思考,今后要注意才能保自己的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