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见方少白摇头苦笑,不知其意,瞬间怒火又起,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方少白本想再行解释,却听得南宫婳道:“土匪强盗又怎样?至少他们都是光明正大地去抢,至于该不该抢那是另外一回事。而那些所谓的正人君子,嘴上满口仁义道德,背地里却不知有多少阴谋伎俩。”
方少白听了,不由得想起他一家人惨遭杀害的事。他原以为他家是遭了强盗,强盗打家劫舍、杀人放火。谁知他父亲却说不是强盗,是江湖上的人。他原有的认知里,江湖本应是一个讲义讲理的地方,然而……
再行一会儿,忽听得山林中响声大作。方少白一怔,惊疑中但见几十号人迅速奔下山来。看样子,应该是魔教的人得知讯息,所以下山来迎接他们的教主。
果然,片刻功夫,一行人已奔至他几人身前,顿时分作两列,阵势甚为壮观。这些人相貌各异,年龄不一,但是都着一身白衣,跟霜儿、小雪她们一样。方少白大感奇怪,这数十人中竟然一个男子也没有,全部都是女子!心想,难道魔教中全部都是女人吗?
沉吟中听得为首一个女子说道:“教主,这一路还顺利吧?”说着眼光瞥向方少白。这人年纪约莫四十来岁,面容姣好,目光随和,但其眼角和额头已有几道岁月留下来的或深或浅的痕迹。
南宫婳向她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嗯,回宫再说吧。”说完拂袖而走,一行人跟在她的后面,浩浩荡荡朝山顶奔去。山路崎岖,陡峭难走,但这些人却似如履平地,毫不费力。
方少白若是没有受伤,自然也不会逊色于这些女人。他每次去找自己师父都要深入其所住的那片深谷的谷底,上谷下谷他都能轻而易举,更何况是上山下山。
不过此刻,他一点内力也使不出来,整个人轻飘飘的。走不了几步,就要停下来呼呼喘气。转眼间一行人已将他远远甩在了后面。只有那个叫霜儿的少女始终跟他保持一定的距离,他走她也走,他停她也停。
方少白心下有些过意不去,朝她笑笑,说道:“霜儿姑娘,你不用等我,快去跟上你们教主吧!”霜儿微笑道:“没关系的,公子!要不……要不我扶你好了!”方少白皱了皱眉,道:“这……不,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
两人说话间,忽觉一阵疾风快速掠过。侧头去看,却原来是南宫婳又折身转了回来。听得她淡淡地道:“霜儿,你扶着他走。”霜儿向方少白瞧了一眼,应道:“是,教主。”方少白本不想拖累霜儿掉队,当下便不再推辞。
别看这霜儿年轻娇小,手上的力道却丝毫不逊于一般男子。她一只纤手刚搭在方少白腰上,方少白立时就觉得自己不再需要使力,整个人已被她带着向前而走。片刻间,两人已向上奔了数丈。
南宫婳就在他二人前面不疾不徐地走着,显然是故意放慢了脚步等他二人一起。方少白身子由霜儿带着,眼睛却呆呆地瞧着前方南宫婳的背影。不知为何,看着她落拓潇洒的身影,方少白心里竟蓦地里生出了一种落寞之感。不是觉着自己,而是觉着南宫婳。
上得山来,霜儿这才将方少白放下。方少白收回心思,眼光不住只向四周打量着。太行山山脉众多,脚下这一座山峰虽然山势险峻,但山上却有一片极为广阔的平地。只见这平地之上分布着大大小下数十间屋宇,构造十分简单,却错落有致,给人一种安详静谧的感觉。
几个白衣女子从一间屋子奔了出来,其中有小雪和刚才在山腰上年纪稍长的为首的那人。南宫婳向那人问道:“静云,风儿和小雨还没有回来吗?”原来,那个为首的女子叫静云。静云摇了摇头,回答道:“禀教主,还没有。”
霜儿急道:“教主,风姐姐和小雨不是比我们先行一步么?她们怎么还没回来?”南宫婳道:“我让她们去办些别的事。”霜儿轻轻“哦”了一声。
南宫婳斜眼向方少白瞧了一眼,向霜儿道:“霜儿,你带这小子下去,给他收拾间屋子,然后弄点饭菜给他。”方少白重伤未愈,这一路奔波劳累,身体的确有些吃不消,遂向众人拱了拱手,跟着霜儿去了。
用过饭后,方少白躺在床上休息。正要睡着,忽听得有人敲门叫道:“公子,快开门!公子……”却是霜儿的声音。方少白起身将门打开,但见门外依次站着三人,霜儿、南宫婳,还有一个中年男子。这男子四十岁不到,中等身材,头戴冠帽,一副书生打扮。方少白只道魔教中全部都是女人,乍然见到这人,不禁又感到有些诧异。
三人走进屋来,南宫婳向那男子说道:“苍先生,就是他了。”说着眼光转向方少白。姓苍那人眉头微蹙,一双精明的眼睛不住往方少白身上打量。南宫婳淡淡一笑,道:“苍先生请放心,这人决不是什么朝廷命官。”
方少白顿觉奇怪,自己的确不是什么朝廷官员,可南宫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只见姓苍那人点了点头,随即一只大手向他探将过来。方少白出于本能,急忙向后退了两步。
霜儿忙道:“公子,这位玉门先生是专门来为你治伤的。”方少白一愣,向这人施了一礼,说道:“在下适才不知先生好意,还请先生莫怪,有劳了!”说着伸出手臂,递到这人面前。
苍玉门微微一笑,并不答话。抓起方少白右手,两指搭上他脉搏。但见他眉头高高皱起,随即放掉方少白的手,向南宫婳道:“教主,此人伤得不轻。就算是属下给他开药,十天半月也好不完全。”
南宫婳正待说话,霜儿接口问道:“那要多久?”说完瞥见教主看向自己的眼神,默默将头低了下去。听得苍玉门缓缓说道:“若要痊愈,最快至少也得三四个月。”
方少白急声叫道:“不,不行!”南宫婳道:“什么不行?”方少白脸色愁苦,喃喃道:“我,我不能再忍受三个月,我……”
南宫婳打断了他的话,悻悻地道:“哼,你的意思是这段时间我们委屈了你?让你勉为其难地跟着我们了?”
方少白连忙摇头说道:“不是的,姑娘!你误会了,在下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只是在下尚有要事在身,实在不能在此逗留太久。”
听得南宫婳冷笑一声,幽幽地道:“三四个月很久吗?那要是三年、四年呢?”方少白听得糊涂,他的伤有那么严重吗,需要三年、四年?抬眼去看南宫婳,发现她眼中似乎流露出些许凄凉、哀怨之意。
他二人说话,苍玉门在听见方少白称南宫婳为“姑娘”之时,心里不禁一愣,疑惑道,这小子是谁?怎么敢这样称呼他们的教主?把眼光转向南宫婳,却见她似乎一点也不介意的样子。不由得更感奇怪,教主素来对男子颇有成见,怎地对这小子如此容忍?
他有所不知,方少白已然不是头一次这样称呼南宫婳了。这段时间,他不知叫了她多少次“姑娘”。南宫婳不喜别人知道她的名字,但方少白并非她教中之人,她自是不能要求他同别人一样称她为教主,可又不愿将自己的名字告诉于他。所以,他称她为“姑娘”,她纵然不悦,也没有其他办法。而方少白叫她次数多了,她也就习惯了。
方少白沉吟半晌,问道:“苍先生,在下的伤当真需要三四个月才能恢复,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苍玉门顿了顿,道:“嗯,这个……应该没有。”方少白有些颓然,心想,莫非自己真要在这里待上三个月不成?父亲的遗体被人盗去,至今下落不明。除此之外,他还要去寻找师父,解开心中种种疑团。可是现在,哎……
他一脸颓丧,就连南宫婳和苍玉门何时离开的都不知道。过了良久,这才听得霜儿说道:“公子,教主让我留下来照顾你。你先别急着难过!你知道吗,玉门先生可是教主让风姐姐和小雨二人千里迢迢从雪山请来的。这玉门先生脾气古怪得很,若不是教主,别人还请他不动呢!他既然来了,定会好好医治你的伤。他医术了得,我们教中的人都称他为神医。你只要安心养伤,说不定用不了多久,你的伤就会全好了。”
方少白听她说得真诚,当下也就不再去想。微微一笑,问道:“你说,这苍玉门是你们教主派风儿姑娘和小雨姑娘特意去雪山请来的?”
霜儿点头道:“嗯,不错。”方少白又问:“他也是你们魔教的人么?”霜儿又点了点头。
方少白继续问道:“那么,他既是你教中人,为什么却住在千里之外的雪山而不是这里呢?还有,你说他脾气古怪,除了你们教主,别人难以请得动他。这又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