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轻云淡,花香鸟语,这都是肉眼可见,双耳可闻的自然之美。
但天地万物各自有序,岂是他现在的境界说能吃透就吃透了的。
风过耳,犹如笑语在旁。
秦阮眉头微蹙,手指下意识地抓紧了衣服。
他很清楚,自己的梦魇始终是那一夜带走红月,还烧毁了一个家的大火。可这把火已经烧进他的心底了,又如何能轻易驱除出去呢。
轻叹一声,秦阮拿起了一旁的赤蝶。
若是赶不走这个阴影,就让它成为自己手中的一件利刃吧。
出则见芒。
信手弹拨,阮音袅袅沉沉,回应着拂起他发丝的风声。
秦阮脑中浮现出一名红衣女子高歌妙舞的身影。
长轮起。她长袖飘然,端正的容貌隐藏在一片殷殷红纱下。伴随着婉转悠扬的乐声,她旋身而动。秀丽的红衣和飘带就像振翅的蝶,舞得极美且媚。
秦阮忽然收了手,以手掌轻捂阮弦,将音止住。
他终于明白了弹奏的妙理。老师所谓的排除杂念并不是无欲之说,而是要将不属于所感乐韵的那一部分,从自己的感官里除去。
既如此,就当苦练之。
……
几天后。
……
四月十三日,整个云音城的人都起的很早。每家每户都献出了一到两个自家做的花灯,挂在街道两边打起的花蓬上,热闹程度比之元宵节也是不遑多让。
白夫人欢欢喜喜地换上了最好的那件红底金线精绣牡丹袍,绾了个九天嫦娥髻,配了几样精精致致的珠钗簪花儿,又叫在家中做活儿的也都梳洗打扮一番,不许给她白家输了阵势。
而宗儿和鸢儿已经起来热过身了。
白鸢老神自在地将他的雪缨长枪用毛巾擦了个干净。
“大哥,今日云音会的武台头名,你二弟我可就不客气地收下了。”
白其宗哼道:“武林中能人辈出,别以为能轻轻松松摘了那人人垂涎的熟葡萄。要不是俺今儿个临时有趟镖要走,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子连俺这关都过不去。”
白鸢却一反常态,没有和大哥打嘴仗。他皱了皱眉,站起身。
“大哥,我需再问你一次。到底是什么人叫你去送这趟镖?你送的又是什么?你身在镖局,防人之心不可无,就告诉我这两个问题的答案吧,我好替你出个主意。”
白其宗已许久未听见白鸢这臭小子喊他大哥,刚听到时还有些愣神。
“不行,事关重大,我既然已答应了那位客人不将此事告知他人,就不能说。哪怕是你,小三子,还有俺娘,都不能说。总镖头也跟俺一起去,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白鸢怒其不智:“可又有谁偏偏会叫你们在太子生辰,云音盛会这一天去送镖?”
他顿了顿,神色严肃,又道:“今日可不比以往,各大城和附近镇子中武林高手齐聚,就算有案司中人维持治安,但人多手杂,难免有他们看不到的地方,更何况你这次还是出远门,路程越远,就越多几分危险。你既然不告诉我镖货是什么,就说明此物极为贵重,若是在路上出个闪失,不是害了你自己,也害了白家上下么?”
白其宗点了点头,哈哈笑着拍拍白鸢的肩膀:“你这小子脑袋还挺灵光。不错,你考虑的确实周到。但你大哥也不是什么傻鸟,早就安排好人接应了,你就放心吧,啊。”
白鸢还想再说些什么,但白夫人和她的丫头挽荧却在此时款款而来。
挽荧也换上了新衣,化了些淡妆。她一边掺着白夫人,一边向白鸢害羞地笑笑。
白鸢一时看的出神。他素来喜欢这个虽然容貌并不出众,却心灵机巧,尤擅针织刺绣的小姑娘,曾经还跟母亲提过想要她来自己房中的要求,却被挽荧当面拒绝了。
“白家日后可是要飞黄腾达的大户,我一个在这里做些活儿讨生活的小丫头哪还敢有什么妄想,”她曾经这么对他说,“二公子要是强求,会害了你我两人,请二公子三思。”
今日挽荧穿了件淡黄色的衣裙,瘦弱的身体像是河边的细柳,平凡的容貌经细致妆容衬饰,也变得灵秀起来。她的头发又软又直,在脑后梳成一个不紧不松的独角髻,眉心贴了朵亮晶晶的花饰,耳边挂上了一对小小的珍珠。
直到母亲大声呼唤,白鸢才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