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午,秦阮应养母的要求,为白、张两家的人弹奏了一首阮曲。
就在前几日,他自己写下了一曲《醉月》。在弹奏技法上,他多用了滑音与滚奏,曲调婉转,悠长动人,极为柔美。
而曲中柔绵婉然的韵意更令听者身心俱愉。一时间,听者尽醉,如入仙坛,不知年岁。
最后一个商泛音落毕。
秦阮抱着怀中的宝贝,思绪却不在当下,又回到了许多许多年前,那个日色还好的下午。
那张红扑扑的小脸……
他忽然打了个寒噤。
这世间……果然还是有吉凶之兆的。
也就在此时,他头上忽然响起了一声清脆的雀儿叫。
闻声而来,聚集在院中之人都在喝彩和鼓掌。张盈一边叫好,一边用她水灵的黑眼睛直直盯着秦阮,笑容明媚。
“白三哥的阮弹得真好!这是首什么曲儿?真好听!”
秦阮用帕子细细擦拭着自己命名为“赤蝶”的中阮,垂眸道:“我也不知。这曲子不是老师所教,是我自己作的。”
讶异之声传了开去。秦阮根本不在乎他们信与不信,他向来就不是个习惯于在这方面纠结的人。
白鸢瞥一眼秦阮,冷不丁地冒出一句:“三儿真是越来越能耐了。我奉劝你,这几日莫和乐司里其他人多打交道,早去早回。今日你的名头传开,必有居心不轨的人打你曲子的主意。”
“你又在那里说酸话嘞,”白其宗道,“三儿若是现在就把名儿传出去,这不是件好事吗?别瞎咧咧。”
白鸢拍案而起:“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个道理你都不懂,亏你还是大哥呢。”
眼看着这两兄弟又起争执,白夫人不耐烦地敲了敲桌面。
“横竖都是为了你们兄弟好,有什么可吵的。鸢儿,去帮沁嫂将午膳备好,多添两副碗筷。”
秦阮背着阮,向众人道了一句要去放阮便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乐司里其他学生口中的大富之家都是富丽堂皇,一个赛似一个的华美。而白家的屋亭院落虽显古朴,但很典雅。院落宽阔整洁,草木灵秀脱俗,在白家做活儿的人又规矩本分,对他来说,该是没有比这更好的安身之地了。
今年云音会的头名,他当然很想得到,这样他对白家的亏欠也会少些。但眼下庐月却是他最大的阻碍。他必须更加刻苦。
秦阮进屋时,被他折腾乱了的房间已经收拾过了。桌上的笔墨琴弦和松香都被整齐地放在盒子里。那本谱子也摊开在他方才看的那一页。
玉荷不在。她确实是个很伶俐的姑娘,非常清楚秦阮的脾性,基本只在特定的时间才会来到这里收拾和送茶。
秦阮将赤蝶置于座旁的软垫上。他翻了翻自己写下的谱子,随后又提起笔来,想在尾处补上他弹奏时临时加上的滑音和泛音。
可她的笑容又在眼前浮现。
“这首歌你都唱了那么多遍,也不嫌腻的慌……”
提起的笔最终还是放回了笔架。
多少年来,秦阮对红月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已经成了他解不开的心结。
他有愧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