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从大阮师吴先生那里学了《思弦》的第二段和第三段之后,秦阮连家都顾不上回,立刻开始闭门苦练这首曲子,一直到亥时,院里开始关门驱人才离开。
他本想请老师一次性给他教完整套曲子,但老师却拒绝了,说贪多嚼不烂。
翌日午间。
秦阮在一间位置最偏的琴室里渐渐摸熟了这两段《思弦》的技巧。
琴室的门突然被推开。
一个衣着不凡,派头挺大的公子哥儿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这是最令秦阮反感的王肆。此人是学大阮的乐生,人如其名,家底殷实,行为乖张放肆到连乐师们都不看在眼内,平日里还总喜欢找勤快乐生的茬。闹的最大的两次是他当着许多人的面把一只死老鼠直接扔进了庐月的茶壶,以及被人发现试图在琴室里砸坏庐月的乐器。而被大司长严厉训斥和惩戒后,他也全当没这回事儿,向庐家交了一笔罚金后继续我行我素。让许多人意外并失望的是,他的大阮技术在为数不多的同专业里出类拔萃,让大司长既想将他除名,却又下不了狠心。
而最不合群,又勤学苦练的秦阮自然也是他最喜欢欺负的学生之一了。
“喂!姓白的!你最近可是越来越讨厌了,天天练那破阮干嘛?”
秦阮已经把阮收好。他回过头,看着对方那张充满挑衅的脸,冷冷道:“走开。”
王肆用他那双上挑的眼睛瞅着秦阮,瓮声瓮气地说:“看来几天没挨打,你的胆儿还长肥了。那就让爷给你给点教训。”
秦阮在武斗技巧上一窍不通,自然挨了王肆一顿拳脚。在又一次被踹翻在地上后,他几乎都没什么力气再爬起来了,一直喘着气。
“起来!废物!”
秦阮的衣襟被王肆拽住。
“疯子!放手!”
两个人纠缠了好一会儿,王肆才放过了秦阮,神色从狰狞傲慢渐渐变成阴沉颓废。
“你要没有其他的事,就赶紧走。”秦阮倚着茶案厌倦地道。
王肆瞥了秦阮一眼。他向来看不起这个长发如泼墨,相貌净白俊美,从不和其他人多说话的中阮乐生,但他却更讨厌庐家的那个伪君子。
“姓白的,我得提醒你一句,最好别和庐月那个狗东西扯上关系,不然你就等着倒大霉吧。”
秦阮没理他,但指尖却微微内扣了一下。
……
简单地在外面买了两个包子吃过后,秦阮就回了院里。
赤蝶的弦跑了音。
他一边调试,一边思量王肆对他说过的话。这两个人的不和已经是满城皆知。他本来根本就不在意别人的事,可不知怎的,王肆这个他最讨厌的人最后对他说过的话却仿佛一枚钉在心间的毒钉,让他心烦意乱,也无法忽视。
庐月这个人难道真有众人不知道的一面?
秦阮早就听许多人故意在他耳边叭过,庐公子家世不错,许多温文尔雅,和善可亲,相貌又是一等一的俊俏潇洒,想接近他的姑娘多如牛毛。但他却偏偏又只倾心于大司长的女儿,从未与其他女子有过什么接触。
而在王肆口中,庐月又是个“狗东西”。
不过这些也都是别人口中的庐月。
在秦阮眼里,庐月阮技高超,天赋过人,是他夺得云音会头名的阻碍。但这个阻碍必须要他亲手用正当手段击败。
“宁赴河川千万里,莫信他人耳边风。”
这是白夫人常对三个儿子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