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盈带花饼来找秦阮的时候,秦阮正好要去乐司。
“阿阮,这是你们的一份。家里的材料还多,我多做了些,准备送给街坊四邻。我记得你娘还挺爱吃带蜜汁的花饼的。”她的笑意明艳更胜三月桃花,将一只小篮子递给了秦阮。
她有时候称呼秦阮为阿阮,有时候却又叫他白三哥。秦阮向来不太注意这些,也始终保持着男女本该有的距离。
“多谢盈姑娘,”他向她施礼,“你多费心了。”
张盈笑容灿烂,向他挥了挥手就转身离去。贴身的浅绿衣裙更添几分春日般的活泼。
乐司。
今日的访客让秦阮有些意外。
衣着鲜亮的庐月带着他的中阮找到了秦阮的琴室里,向秦阮作了一揖。
“白兄弟万安。”
秦阮微微蹙眉。昨儿个是王肆,今天又是王肆的对头庐月。他可不觉得这算是什么巧合。
“兄弟二字不敢当。庐公子有何指教?”
秦阮起身,向庐月回礼。
庐月看看秦阮的赤蝶,微笑道:“入院许久,常听人说白兄弟天赋难得,勤学苦练,是为大乐师之才。只是白兄弟平日里都是来去匆匆,我也难见上一面。即便有想与白兄弟切磋的心思,也实难如愿。不知白兄弟今日可有空与在下合奏一曲?”
……他的话说的挺中听,秦阮听着却委实别扭。他轻抚赤蝶的弦,淡然道:“多谢庐公子赞誉。我不过只是个无名之辈,能得庐公子一句美言,也不胜荣幸。倘若庐公子确有所求,那我只能应庐公子之邀了。”
秦阮很想知道,自己与他的差距究竟还有多大。这种冲动让他暂时压下了其他的念头。
庐月面露欣喜之色,直接卸下了自己背上的阮袋,道:“多谢白兄弟。白兄弟技艺过人,自然是听过一本名为《晏州泪》的曲谱了?”
秦阮点头应是。
《晏州泪》是自前朝起就代代相传的一套阮曲。据传为大阮师毕龄儿所作,根据其曲所表现的内容,分为引子——“秋雨”,一段——“水色”,二段——“画船”,三段——“别离”,四段——“盼归”,五段——“杳然”,六段——“无念”,七段——“断魂”,尾声——“无波”。
这是一套非常凄怆哀凉的阮曲,技巧难度倒是不大,曲调却极是幽婉动人。秦阮自学过这套曲子的独奏版,合奏的版本也曾过了几遍。
“那太好了,”庐月抚掌,满脸喜色,“在下一直在等一能与我合奏此曲之人。不过在下近日疏于习练,只望白兄弟能多指教了。在下来奏阮二,可否?”
秦阮似笑非笑,自案上捉起赤蝶来,拨子轻拂过四根弦。
“请。”
庐月在另一张蒲团上坐下,自袋中取出一把十分精美的绿檀中阮来。他轻轻拨弦,试听音准。
然而他根本没有再试听多遍的必要。秦阮不仅听出这把中阮的音准分毫不差,其清澈通透到极点,无比美妙的清沉音色更比庐月曾用来在众人面前演奏的那把中阮还要干净。
“白兄弟,献丑了。”
庐月温和地微笑,左手手指娴熟地按在阮二的音上。
秦阮静默着,随后左手也立在自己的音位上。
这个时候他绝不应该再有任何多余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