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声,那铜人登时便动不了了,留下来一块空地,姑且能喘息几口气。别看他们杀了这个铜人这样容易,总共有三十二个铜人,那里会这样好对付。
四个人瘫倒在废了的铜人身旁,虎口有些震裂。那些铜人各自耍着长剑,想来要是一个个杀了他们,恐怕也有不小难度。更何况眼前的这个铜人使的是断指剑法,天下人除非像柯剑和这样的,没一个愿学这剑法,只因为这剑法太平常了。
吕莫醉忽然笑道:“诸位,咱就要死在这里了。江南第一天不怕地不怕,却偏偏会怕铜人。”他的手指对付铜人,几乎没有用处。
墨丁香一惊,原来江南第一被困在了这铜人阵里。不过又一细想,江南第一也逃不出去的地方,会是谁建的呢?这铜人阵又是何人所布,怎么会知道武林各派的剑法?
眼下躲在木柱子后面的人,不是墨丁香。他也一定不会是墨丁香。墨丁香从来不杀自己手下败将,更何况胜了他的人。这个躲在柱子后的人没去让铜人阵停下来,而是静观其变,可见他不会是墨丁香的。他是真正墨丁香的手下—风自斟。
那墨丁香恐怕是真的走火入魔了,一个手下竟然能装作他本人,就连郭完人也要称这个假的江南怪客一声“墨楼主”。风自斟究竟不如墨丁香,可是他已很像了,近乎于墨丁香的影子。
一阵花香传来—这恐怕是真的墨丁香,就连风自斟也害怕了,他装作墨丁香是在近两年内,莫非是教他发现了?
只听得“啪”的一声,紧接着三十声“啪”。这三十一个铜人,全部站住了,一动也不动。他们手里的长剑,也都失去了之前的闪亮的光泽,那怕那蜡烛仍然亮着,也照不亮这些长剑了。
罗老实惊讶得不敢说话了。他们到了二楼后便遇到了这个铜人阵,那时候也是一股花香,这些铜人便动起来了,这时候还是花香。那庄问酒也怔住了,高声叫道:“趁他们动不了,先砸烂了再说!”猛地竖起长剑,运气衡山内功,“唰唰唰”三剑下去,正是衡山派的“云路三”,以轻巧为长。
西北角也纷纷杀起铜人来,三个人施展开兵刃,吕莫醉连点带砸,不一会儿便把铜人砸成了烂铜。
不过这些烂铜可仍保持着阵型,倘若花香再来,恐怕那些铜人还能接着施展开剑法。但无论怎样,这五人总算是聚到了一起,那怕和庄问酒不熟,也都长叹大笑起来。
这等惊魂时刻,倘若那花香真是墨丁香散出来的,那救了这几人的一定是吕莫醉了。
风自斟看见几人活了下来,心中仍是好奇这股花香。
只听得吕莫醉大笑道:“方才还道是死了,竟然活了下来。这残花楼咱们是还要踏平了的。这位兄台,不知你有何打算?”他这么问,定然心意已决,多一个没用的人必然拖累。
这三十二个铜人已经把他们吓得够呛,其实这些铜人的武功,全是江南的人前来传授的。墨丁香的势力在江南是很大的,江南的人又有朋友,这天下的武功就展露在这些铜人里。
那庄问酒笑道:“在下当然要去!只是...那边的兄台,你们也该问过他才是。”他手指指着风自斟。这一指把他的胆都吓了出来,他寻思这几人应该只道他是墨丁香,对于铜人这事他们恨不得要把自己杀了。
四人朝手指方向看去,立刻看见了那根大柱子,柱子后的那人,隐约能看清些面孔。
罗老实叫道:“什么人!”那庄问酒刚要开口说是墨丁香,忽听得吕莫醉打断道:“他不是墨丁香。”这一句看透了庄问酒的心思,也吓坏了风自斟。
风自斟转身便要走,那里料到这五人并不追上来。吕莫醉轻声道:“看来这人真不是墨丁香,大夥儿跟我来这里,我认得这里。”原来他根本不知道这人是不是墨丁香。
庄问酒问道:“你要把我们带去那里?这里恐怕是找不到墨丁香的,听江湖上说,他已经疯了。”吕莫醉笑道:“疯人自然要去疯地方,你看这里是不是个疯子待的地方?”手指指向地面,示意墨丁香在三楼。
那风自斟见没了动静,这才望下走去,一步步一点儿声音不出,见二楼没人了,这才望三楼去。到楼下又是好长一段楼梯,木台阶已经潮湿得不行,空气里散发着花香和潮湿味。就连那柄软刀上也起了水雾。
忽听得罗老实惊道:“这里又有铜人!”这五个人,再没有一个人愿意看到铜人了,他们本来也不愿意。这一天都是和铜人过的,算是眼前这个,总共有四十九个铜人了。
吕莫醉苦道:“惨也!惨也!今日看来真要死在铜人手里!”柯剑和拿了油灯,望三楼的远处照去。这里正是一片废墟,脚底下有的地方露出泥土来,显然已经破旧不堪了。
吕莫醉当下仔细看了一遍,这已经不是他曾见到的三楼了。原来这里乃是墨丁香练武、练字的地方,今日却成了一个弃刀、弃笔之地。那个铜人身后没有别的铜人,孤零零站在那里,形状与别的一样,都是人形的。那铜人的手中却不是禅杖或是长剑了,而是空着手的。
可是铜人的手指却有拿着刀一样的动作,怎能够是空手?这里原来是什么?
吕莫醉叹了口气,道:“这恐怕是最后一个铜人了,没想到两年过后,这墨丁香什么也没幹成,反倒是养了一堆废铜烂铁。我还道真练出什么神功来了,原来...唉。”心中感慨万分,当年与他在此斗了百来回合的人,现在却性情大变,荒废了整个水阁和这残花楼。曾经的花开放得那样盛,眼下都枯死了。恐怕他人也快死了。
风自斟站在一处黑暗里,看着那铜人。
罗老实也道:“看来这仇未报,刀未夺,咱一事无成。任凭那日太白山一战,谁死谁生也不是咱们能改了,也本不是咱们能改的。”柯剑和、雨奇晴好二人都叹了口气,望着铜人发怔。
庄问酒忽然叫起来:“我看不对,那铜人手里的兵器呢!咱们水阁上碰到的都是禅杖,方才是长剑,这里应该是...会是那把残花刀吗?”他此行来到残花楼,莫非是想要得到那把残花刀?
柯剑和也看见了那空手的铜人,心中不由得想到这原本会不会真是残花刀。当下强作镇定,说道:“不是残花刀。如果是刀,他的手应该是这样捏住刀尖,再这样持住刀柄的。”他手上摆了个动作,平常人都是这样拿刀,而铜人却是右手拿着刀柄,左手托着什么。
地下冷得众人发抖,加上刚和铜人阵斗过,自然慌得不行。
雨奇晴好强笑了笑,把伞放到了铜人手上,却并不合适。小声道:“这铜人拿什么也不对。倘若拿的是短剑,也不会这样挺直了身子;如果是...是十四客主的长弩!如果是长弩,左手这样端着弩身,把刺对准了,刚好能刺穿对手的小腹。”在这样阴森地方,他说的这话让所有人打了个寒噤,而他之前的笑声,就显得更加诡异了。
雨奇晴好说的有些道理,这人可以拿长弩。不过,长弩是要扣动扳机的,铜人怎么做到?就算他用长弩的刺,那为何不只用一柄长剑?
思索间,吕莫醉突然啐了一口,正啐在了铜人的左手上,骂道:“他空着手好得多了,偏偏要拿些东西,反倒让人捉摸不透了。要是你老子...”就说到此处,看见铜人手中的口水,大笑起来。
其馀的人都不知他在笑什么。吕莫醉是极爱笑的。
等他笑完,这才道:“我知道了!你们可见着他手里的口水吗?”若在平日自然觉得他没趣,可是这时候都瞪大眼睛去看。
吕莫醉又笑道:“如果他拿的是一滩水,那这铜人手里不就有东西了?”罗老实闻言不语,突然也大笑起来,道:“吕师兄果然厉害!柯兄弟,这个铜人手里的一定是残花刀,因为那刀—是软刀!”风自斟手中的刀就是软刀,也就是天下唯一一把软刀—残花刀。这刀就是铜人手里原本拿着的物事。
庄问酒也明白了,这五人中,只有吕莫醉是见过墨丁香的,自然知道这软刀的样子,用起来就像是一摊水,极软而极轻。
不过,既然手里是残花刀,那刀去那里了?
只听得楼顶有人大喊大叫:“姓墨的,你老子我来了!”那人跳到了楼中,只觉得一阵颤抖间,已经到了三楼。罗老实连忙回头看去,发现有一人站在木台阶上,手中一柄长剑,黑衣飘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