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第二日早上就起来了,整整睡过去了一天。那柯剑和本来醒过好几次,却看着众人睡得极香甜,也不叫起来,自己倒头还睡。日子更近了,不知太白山战前能否赶到。此刻,各地的汉子女侠已都拿到了那份请帖,只有这四人行踪不定,尚未拿到。只能从太白山的后峰上去了,那里是极危险的。
前一晚上,罗老实把雨奇晴好和柯剑和二人身世说给了吕莫醉听,吕莫醉这才知道,月雨二人之一便是他眼前的雨奇晴好了。之前只觉得他姓雨,没想到他确实是雨奇晴好。
罗老实和吕莫醉二人掌着,把四人的行装收拾好了,准备去残花水阁。那水阁是在一片花海中藏着的,而那花海是在江南的一处偏僻地方。
吕莫醉认识这地方,他两年前便是在这里和墨丁香比武的。众人到了富春江上,看河边只有一人,这人正是姓岳名舒桐,名字取自那句“缺月挂疏桐”。不过江湖上可没有他的绰号,认识他的人根本没几个。
一阵水花激过来,溅湿了岳舒桐的黑布长衫,那岳舒桐的眼睛一睁,他瞳孔极黑,死死盯着那撑船人。忽然那船就翻了。
只见一柄长剑直直插入了撑船人的小腹里,这一剑去势极快,无声无息间已然把撑船人杀死了。那长剑进去时白的,出来时候竟然还是白的!这一剑下去,岳舒桐已经站在了翻了的小船之上,“呼”的一声站在了罗老实的面前。那小舟离岸上几丈远,他这一窜能蹦出去几丈,实在轻功惊人。
罗老实怔住了,他还在想倘若那一剑是朝他刺来的,如何挡住?那一剑平平无华,没有剑花剑风,威力却这样惊人。他想了想,实在觉得没一招可挡,倘若挡住了,一定会有别的招数再去破他这招。
只听得岳舒桐的一句话打断的他思路。岳舒桐冷冷道:“前面就是阴曹地府了,还要过去吗?”吕莫醉赶忙拉开罗老实,向前看着岳舒桐,却带着众人退了三步。笑道:“前面是阴曹地府,老子便是孙悟空。”
岳舒桐问道:“你当真要去吗?这里的撑船汉子已被我杀了。你若是不怕残花神功,那便去吧。”他不是恶人,但也绝不是好人。杀一人只为让四个人活下去。
罗老实一惊,这残花神功是什么东西?莫非那墨丁香在两年之间又练成了一项武功?吕莫醉是绝对不信的,墨丁香的实力他清楚得很。
岳舒桐仿佛看透了吕莫醉的心思,说道:“他是走火入魔了。一个人真正想要杀了对方,那无论对方怎样厉害都能杀了他的。”吕莫醉见他说中自己心里所想,不禁一怔,一凛。
吕莫醉忍不住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心中所想的?他总算真的想杀了我,也该在两年内偷偷派人杀了我。”罗老实和雨奇晴好不由得傻了,莫非墨丁香功力大涨,再想胜他都不可能了?不,按照岳舒桐所说,倘若四人都想杀了他,那一定是可以的。
岳舒桐却不知道吕莫醉是谁。还道:“错了。他只想杀一种人。就是像你一样要闯进残花楼的人,我也是其中之一。”
罗老实问道:“你却没被他杀?”不禁好奇起这人武功来。岳舒桐大笑道:“我当然是唯一一个能活下来的,每当有人要去那残花楼,我绝不会放他过去。”
雨奇晴好忽然笑着问道:“要是我只是过河,并不去残花楼呢?你便放我过去了?”
那料岳舒桐一句话险些噎死了他:“现在船只已没了,你要过去你便过去吧。请。”那小舟早就不见了踪影。这下子众人是没法过河了。
忽然看见远处又来了船只,又有一个撑船人在上面摇桨。罗老实大喊道:“那位兄台,能乘我们过河吗!”那人带着草帽,点了点头,格外明显。
这下又成了雨奇晴好活活气死了岳舒桐,不过岳舒桐脸上一点儿颜色也没有,默默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等着下一个要去残花水阁的人和下一位撑船人。却不知道他拦下来多少人,又救下了多少人,只知道河底下沉着无数的小舟,全是他一个个刺翻的。
渡了河,罗老实捏了把汗,这才问吕莫醉:“吕师兄,方才那人,你认识吗?我看他面孔不大熟悉,但武功之高实在高深莫测。”吕莫醉也不认识岳舒桐,但是他知道这人一定是两年内才来的,他到残花水阁的时候没遇见他。吕莫醉摇了摇头,并不认识这人。
到了对岸,走了不过一里地,就到了残花水阁。那一片倒了的花朵全是被太阳晒死的,没人管理。这水阁建在这里自然显得突兀,与吕莫醉来时大不一样,他来的时候是花正开放,没一朵枯萎的。
水阁口站着两个汉子,光着上身,提着钢刀,眼睛瞪大了看着四人。罗老实走过去,问道:“两位汉子,这残花水阁便是这里了吧?”那两个汉子不大,他们眼睛里已经没有了神,不过是直勾勾盯着人,就是狗也是会的。
他们既然不理睬,那五十两的银票自然就没用了。吕莫醉惊奇道:“这水阁我来的时候还并非这样的,难道那墨丁香真的想杀人?”柯剑和正色道:“我看是他为了掩盖别的阴谋,才故意让水阁这样没神的,就连水阁外的花他也无心照管。”
罗老实道:“看来墨丁香不是真的想要杀人,而是想要幹别的。不知是为了练他自创的残花神功,还是这为了江南第一的位置。”罗老实说罢,仔细看了看那两个汉子,依旧没有反应。他们已经无心去看了,那怕他们睁着眼睛。
吕莫醉也细细看了看这两个汉子,确定了不是什么机关木人,这才放心地进了水阁,其馀二人跟上了。
要是说水阁已经没了神,那水阁里的人也应该没神才对。不然人们居住在这种水阁里,比起死来更令人害怕的便是疯了,这种疯和周癫子的癫不同,是已经分不清现实和想象的疯。
果然如此。恐怕水阁里活人,就只有他们四个了。
罗老实等人转过了长廊,进了那间敞亮的木屋里,只觉得一股潮气和湿闷之感迎面而来。罗、雨、柯三人是北方汉子,不习惯这里的气候。那吕莫醉虽然待过,可是也受不住这里。
那木屋极大,四面开着窗子,中间摆着一张座子,旁边全是木桌木椅,散发着木头的独特味道。屋里约莫有二十来人,其中六个人围坐在一起,剩下的一十六人围着一个红面书生坐着,一动也不动。
吕莫醉看了一遍这二十三人,没一个是墨丁香。墨丁香平时穿着一袭黑衣,听说这衣裳原先是白的,不过他把墨水洒在了这衣服上,就成了黑的。眼下二十三人里,没有一个是穿着黑衣的。
只听得那六人之一道:“这把老子先来,你们全看好了,不赢得你们倾家荡产!”这人一生气脸上发紫,身材不高脾气却大。
另外五人都看着他笑。这六人桌上没摆着骰子骨碗,只有几叠的银票摆在上面。这六人在赌什么?谁也不知道。就连那紫脸的汉子也赌疯了,那里知道这桌子上还有没东西。
又有一个青衫人手里拍着银票,朝紫面汉甩着,笑道:“老孟,你可知道小赌怡情,大赌伤身这话吗?在你身上是恰好相反,大赌怡情,小赌伤身了。”
这紫面汉正是孟红通,江湖上也没有他的绰号。这倒是奇怪了,难道这整个残花水阁都是与世隔绝的?非也。就当吕莫醉四人看向那青衫人的时候,雨奇晴好和罗老实险些个喷出口血来,就差念出他的名字来—吕山人。
这青衫人正是吕山人,也唯独他才这样爱穿青衫,不过此时的他已然没了武功,成了个废人。赌钱是他最后的成功之路。
再说那孟红通大叫道:“不论大赌小赌,是赌就是怡情的!姓吕的,借我一万两银票来,我到时多还你五千两!”伸出五个指头,晃了一晃。
吕山人已经把银子看得极重要,他心中倒是想着要不要借给孟红通。倘若不借,那五千两银票恐怕拿不到了,倘若借了,那孟红通已经身无分文,输了便输了,拿什么还?
孟红通见他意下踌躇,哼了一声,朝一个小孩子道:“你呢?”那小孩是个女孩子,看着天真无邪,可爱之极,她从手中数出了一万两银子,给了孟红通。她怎会和大人一齐赌钱?
孟红通拿了钱,笑道:“再来!这回我先来,你们的银子赚够了,该我了。”说着,不等其馀五人说话,已经把其中一根手指伸了出来,摆在桌子上。这指头是黑色的,外面包裹着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