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白眉老头问道:“墨童子借给了他,就不怕他第一个来对付你?”罗老实等人过来了,还是不解这几人在做什么。找了张大桌子坐下,四人放下了包袱。那雨奇晴好的油纸伞是带在身上的,罗老实的长剑是贴着腿的,吕莫醉用指,柯剑和的长剑缠成了一个拐杖,这四人的兵刃这样藏了起来。
这墨童子就是那小女孩了。她本名就是墨童子,身份还是个童子,江湖上有她的绰号—墨童子,毫无分别。
柯剑和早看出来这墨童子不对劲了,她根本不会是个孩子。那墨童子一句话便证明了柯剑和的想法。她冷笑道:“他借的是我的银票,第一个该对付你才是。姓孟的,你...”她话音未落,罗、雨、吕三人皆是一凛。
那六人的食指上都带着颜色不同的布套,只见孟红通的食指插进了白眉老头的白布套中,手指一转,那白套立刻就要断了。忽然间白眉老头的食指一伸,二人的布套都破了。这一伸,看得吕莫醉大惊,这人能看出来孟红通的指法破绽。倘若这是剑招,人的身大,自然容易看出来。而手指既没有四肢也不分头脚,要想看出破绽是极难的。
孟红通大骂道:“老头儿,你他妈自己不想赢也算了,偏偏不让我赢!墨仙童,老头儿跟我作对,就是想让您的银子白打了水漂。”那墨童子脸上没颜色,反而瞥了一眼罗老实,这一眼看得罗老实心里发凉。心想着江湖上也没见过这些人,看着武功是极高的,必然不好惹。
墨童子不理孟红通,问道:“这几位是那里来的?”六人中有个长相一般的人道:“您若问的是那腿里藏剑的人,他想必是罗老实。您若问的是拿着长伞的人,他应该是月雨之一的雨奇晴好。至于剩下的二人...”说到此处,已经有五个人快被他吓死了。
四个是来残花水阁找墨丁香的,还有一个自然是被吕、罗追杀的吕山人了。他现在不想再和他们斗,他半点功夫也不会了,如果要斗,必死无疑。
罗老实听得眼睛快瞪了出来,这人江湖上没绰号,却认人这样准。罗老实这一生也没见过那个平常人,但他却清清楚楚知道自己是谁,还知道那柄长剑贴在他的腿里。
吕莫醉见他快说到自己,要是被认识的知道,那当然会被人赶出去,练墨丁香一面都没见到。当下急道:“老子李东平,绰号‘西街屠户’,匕首藏在袖子里!”他随口胡诌出来个名字。
那平常人冷笑道:“错了,错了。”他正是姓郭名完人,江湖上没他认识的人,却人人都被他认识。这人武功也是不弱,可是在黄先生的排行中并无此人。
吕莫醉看了眼郭完人,又赶忙转眼不去看他。罗老实忽然大笑道:“差了,差了!错了,错了!不对,不对!你这人好没见识,竟然连我都不认识。”无奈,既然被看了出来,眼瞧着就要斗起来。
那白眉老头叹道:“这位罗大侠,您能借小老儿一根手指头吗?”罗老实一怔,怎么会突然来问他要一根手指。不解道:“要我指头做什么?你自己已经有十根了,算上脚的总共二十根,找我幹嘛?”
孟红通倒是先抢道:“他是要和在下赌指头,他的指头要是比在下的多,他就是赢了。”罗老实仔细一看,这两人都是十根指头,一根不少。又看了一遍,还是各十根。
罗老实笑道:“二位都是十根指头,我可不想摊上麻烦。”又朝着郭完人大笑道:“兄台倘若不服气,再想想看在下是谁好了。”那郭完人冷笑着,竟然把银票一散,在桌五个人都分到了几万两银票,正要谢过之时,郭完人竟然自己出了水阁,去不远处的一座宝塔了。那宝塔离着水阁不过一里不到,挨得极近。
众人都是不解,转头看向这五人的桌。总共是:白眉老头,墨童子,孟红通,吕山人,和一个长须大汉。这五人已然在斗指了,他们赌的不是点数,而是指法。谁先掉了布套,便算输了。眼下只有三人在斗指了。
罗老实小声问道:“吕师兄,墨丁香可在他们其中吗?”吕莫醉轻声道:“不在。那墨丁香恐怕已疯掉了,去了别处。这里才改作了赌馆。”柯剑和把身上一根银针插进了茶壶里,眼神不动,身子不倾,这人武功算不上高深,但是行走江湖的经验是极多的。
那银针黑了。
柯剑和突然抢到吕罗二人之间,咳嗽了一声,又把二人肩膀松开了,站在一旁,手里一根细小的银针指着那碗茶水。
雨奇晴好也看去的时候,银针已是黑的了,当下差点惊呼一声,幸好制住了。那罗老实也是大骇,当下忙朝吕莫醉道:“师兄...”当下在吕莫醉手心上写了个“茶”字,双眼紧紧盯着他。
吕莫醉和他相处十几年,自然知道他的意思,也在罗老实手上写了个“走”字,示意让大夥儿到别处再找墨丁香。他们在手上写字,那三人斗得正欢,自然看不了这四人。
墨童子已然占了上风,倒不是因为她指法厉害,而是那长须汉子根本不敢赢了他,更别说不会武功的吕山人了—他能赢银子全靠着借别人银子吃利钱。
只听得那另一桌的十七人里,突然蹦出来一人。只见他身穿墨色衣裳,手里一柄银色长剑,上面刻着“血衣谪仙”四字,乌黑长发搭到肩上。这人姓庄名问酒,江湖上倒是有他的绰号—“血衣谪仙”,黄先生却也没有写他的江湖排行,可见这黄先生还并非是个仁人,对庄问酒这般汉子向来不放在眼里。他是从木桌子底下钻出来的。
庄问酒大笑道:“听见了,茶里有毒!”说罢,一跃而起,不料周围一十六个人突然起身,手中禅杖急砸向庄问酒。
庄问酒大吃了一惊,脚下步子没乱,身子一转便闪开了。那十六个人却全都坐下了。庄问酒此刻想到了,也看到了。这些人是没有表情的,眼睛里是没有神的。他们究竟是活人,还是木头人?
吕莫醉一怔,这人怎么穿着墨色衣裳,而他又是从那里钻出来的。吕莫醉还未开口,那墨童子先道:“我认输了,这银子你们拿去便是。”吓得那长须大汉又想拿这银子却也不敢,恐怕那墨童子是想杀他了,才让他赢了这一把。
长须大汉没动手,吕山人已然拿走了桌上三万两银票,那长须大汉不得已拿了银子。问道:“仙童,这是为何?您本是要赢的。”
那墨童子只淡淡地说了三个字:“庄问酒。”猛地回头,那庄问酒正盯着那一十六个不活不死人,找他们破绽。庄问酒听见这话,也是一凛,回头看去时,那墨童子已然站在了他面前。
墨童子头顶不到庄问酒的胸口,站在面前好似没人一般。庄问酒低头看着他,大笑道:“这娃娃好可爱,待我...”把手倏地伸出去,捏了一把墨童子的脸蛋,正待要收回去,两个不活不死人已然到了他的背后,不过不是正后,而是定式一般站在了固定的位置上,看来是一些假人了。
不过假人可未必比真人差,他们是不怕痛的,倘若是常人,被指出了破绽则要赶忙拆架,而假人不需要。这些假人看上去表面没有色泽,但其实乃是铜打造的一十六个铜人!那里是木头人。
那庄问酒听见背后有风声,知道是那些人来了,赶忙望前一跃,不顾那墨童子是谁,一剑刺到她左脸上。方才还捏她脸颊,现在却神色大变,要杀她了。
那墨童子自然会武功,不过会的全是轻功。只见她怎样闪开这平常一剑?身子望前倾,不退反进,绕着庄问酒飘了一周,就连脚步声也听不到,已然转到了庄问酒的身后。
庄问酒大怔,苦着脸笑问道:“这位是残花楼的主人墨丁香—的女儿—墨汁儿吗?”他也不知道墨丁香有没有女儿,也不知眼前这是不是墨丁香女儿,更不知道墨汁儿是谁。全是随口胡诌出来的。
墨童子冷笑道:“是。”突然身形一变,庄问酒身后多了四个铜人,站的位置乃是绕着那红面书生一周,而并非绕着庄问酒。庄问酒光顾着看墨童子去到那里了,那里知道那墨童子只是矮了矮身子,根本没动地方。
那总共六个个铜人砸来,庄问酒躲闪不开,只得举剑招架。他是衡山派的弟子,用的乃是一招“秋月猿声”,将剑化作了个半月,“啪”的一声剑和禅杖相碰。那禅杖重百斤,长剑只不过几十斤,理应被砸飞的。但是他这一剑竟然抗住了那六人的六柄禅杖!倒不是别的,就是他的半月挥法,让力道和韧性发挥到了极致。
墨童子正对着他后脑勺,冷冷道:“好剑法!哼...好死法。张外天!”那长须大汉叫作张外天,乃是指“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那大汉听见,登时站起来,一拍桌子,手中已然多了一对金锤,他绰号便是“金锤将”,只可惜不是个“将”—而是个将死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