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客主拿起那柄长剑,手忽然缩回去,双脚踩在了那把木椅子上,二人看着茶客们眼光,他们好像在看两个疯子。除了二人,谁都没注意到这个洞。
十四客主看了看剑上的字,倏地把宝剑摔了出去,“当”的一声掉在了地上。十四客主怪声道:“什么人?出来!”他这句话用上了一种极奇怪的内力,嗓子里尽是麻痒。
茶楼底下那人正是岑如雪,不知道她为何突然出手。司空苦酒看了看那个洞,不再有手伸出来,当下惊恐道:“客主,这...这人是岑如雪!”他认出了十四客主。
十四客主也惊住了。他惊的是司空苦酒认出了他。不过眼下还是治伤要紧,问道:“兄台,你这伤很要紧吗?”司空苦酒当然点了点头,这宝剑太快了,刺进腿里不过一瞬间的事。
十四客主大喊道:“那位汉子身上带了药,在下出十两银子!”这一句话既出,本该是一群汉子过来的,可是他们都已把十四客主当作了傻子。可是他们也好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忽听得背后有人冷冷问道:“可是你身上并没有伤,用什么药?”
此时正是白天,那人进来的时候却看不清他的面孔。这人顶着个小斗笠,耳朵极大搭在肩上,手中一个黑漆漆的物事,身上的衣裳极宽,搭在了膝盖上。这人从正面看去,就是一头熊。当然了,熊不会说话。
司空苦酒也不顾那么多,见有人搭理他,口中忙问道:“有伤有伤,这腿上...”他说话太急,那血流得更快了,裤腿上染成了暗红色。
十四客主转过头去,静静地看着这人。从他这里看,那人全身都是黑的。十四客主一怔,问道:“阁下是谁?有没有白药?”
那人冷冷道:“药有自然有,至于我是谁只有我知道就好了。”说罢,他缓缓走到了十四客主的身旁。当下伸手去兜里抓出个小葫芦来,从里面倒出来些紫色的物事。
十四客主心中生疑,这人来的时候不早不晚,刚好是司空苦酒受伤时候进来的,未免太巧了。他伸手挡在那个葫芦前,口中冷笑道:“阁下,这药还是我来上好。”
那人问道:“难道我来上药就是差了,糟了?”他说话声音极像一人。
十四客主冷冷笑道:“你上药不是差了,糟了,而是太好了。”一旁的司空苦酒险些个晕倒过去,他腿上伤口更大,有药已不错了。
那人不语,径直走过来,拿起一小团棉花,蘸了蘸药,就要在司空苦酒的腿上抹。十四客主心中极紧张,这人倘若一直坐在这里,他倒是不会怀疑,可是他来时太也巧了。
那人擦了药,低声道:“却不知道这伤口是怎么来的。”不等司空苦酒回答,他已经站起了身,擦好了药。他手法极熟练。十四客主看向他时,他手里的小葫芦已然换成了两柄短剑。
这剑的名字不说也知道,正是刘诛恶的双股剑了。
那这人一定是刘诛恶。此时十四客主已能看清他的脸了,一双眼睛极细极窄,刘诛恶的面貌忽然变的丑极了。这和那本离别剑法不知有没关系。
其时茶楼里人不少,有些是书生,聚在一起讨论。而有不少的汉子也聚在角落里,约莫十来人,都是车夫打扮。那些人一见到刘诛恶进来,都是一惊。
刘诛恶冷笑道:“是好极了。”其中一柄股剑已然刺出,紧接着又一柄股剑倏地飞将出去,他左手的剑望右刺,右手的剑望左刺,这一招如闪电一般。他已杀了张得志和关世承二人,不管这兄弟是真是假,总而言之,离别剑法的要领他确是做到了。
十四客主已料到了刘诛恶会出招,可是没料到会这样快。他眼下只有一双筷子作兵器了,他虽会一套“十八路筷剑”,可是这筷剑也不见得能快过离别剑。
其时窗外的光照进来,茶楼旁的书店老板早已把几只黄鸟吓飞了,落了一地的羽毛。
十四客主双眼一瞪,喝道:“你是刘诛恶!”他说对了,可是刘诛恶的剑也已刺到了十四客主的喉咙,就算他知道眼前这人是谁,也逃不了一死。
司空苦酒大骇,他那里知道这人竟会是刘诛恶,就算是刘诛恶,他又为什么忽然袭击十四客主?只听得司空苦酒大叫道:“你他妈个伪君子!”说罢,他捡起地上的宝剑,腕抖剑斜,顾不得他多想,一剑直刺刘诛恶的后心。
刘诛恶有两柄剑,左手的剑指着十四客主,右手的股剑便劈向司空苦酒的手腕。离别剑法的招数都是极简单的,可是后招奇多,每一式都能变化成千百招,用之不竭。而这一招则是两败俱伤的打法,司空苦酒必须撤剑,倘若他不撤,恐怕三人都会受伤。
司空苦酒一惊,宝剑回转,挡开股剑,却不料一股劲风猛地袭来,直冲向他的心脏。这股风是剑风,那柄股剑的威力实在不小。
司空苦酒向后退去,可还是被这股劲风伤到,胸口只是憋闷。只听得他问道:“大耳贼,无冤无仇何故要杀我?”他声音小了不少,十四客主和刘诛恶只是站着,一个不能说话,一个不想说话。
过了一会儿,角落的汉子们站了起来,不等十四客主去看,刘诛恶已把他的膻中穴点上了。刘诛恶走将过去,把众汉子逼到了一起。
其中一个汉子是“星辰神拳”马无天,那人一身挑夫打扮,长脸小眼,黝黑皮肤,手中似乎攥着什么,细看却什么都没有。
马无天冷冷道:“你是谁?”他恐怕不认识刘诛恶。
刘诛恶冷笑道:“我是谁只我一个人知道就好了。”说罢,长笑了一声,这些汉子的皮肤都极白净,不像汉子,倒像是女人。
刘诛恶又道:“谁来和我斗?你们中间挑出来一个。”
马无天自觉得武功了得,眼前这人不过是剑法快而已,若说起内力来,或许不如自己。当下叫道:“老子和你斗!”他一句话出口,其馀的汉子都不说话了,看着刘诛恶。
刘诛恶冷笑道:“你不是人,和我斗什么斗?”看来他要杀的不是马无天,而是剩下的人。可那马无天听罢,更是气恼。
只听得马无天怒道:“你他妈也不是人,凭什么和我斗!”刘诛恶冷冷看着他,并不说话。看来他当真不想杀马无天了。只不过—这里面的人,只有马无天一个是特别的,刘诛恶杀其馀人又有何用?
周围汉子的目光仍停在刘诛恶身上,他们眼里的倒不是恐惧,而是吃人般的疯狂。那些汉子没一个说话的,都站在角落,手中长剑已出。
刘诛恶冷冷道:“姓马的,你他妈闪开。”他认出了马无天。马无天的名声不大,武功也算不得高强,刘诛恶竟会认识他,可见见识不少。
马无天再也忍不住,双拳已出动,好似两条蛇般,冲向了刘诛恶。这招是星辰拳法里的一招,不过根本没有名目,就连他本人也不知道如何起名。
刘诛恶哼了一声,突然双股剑齐出,那马无天收招不住,双拳打在刘诛恶的肩膀上,他人却纹丝不动。而两柄股剑则直插入了马无天的双眼。
只听得“啊”的一声,紧接着“当”的一声,他拳头里的物事已然落地了,仔细去看时,还是什么也没有。
刘诛恶这一招太也狠毒,倘若是常人,定会把股剑架开,或是躲过这一招,而他偏偏不这么做,招式简洁明了,就是要和对手同归于尽。
他无缘无故已和三个人动手了,那里还是什么“善君子”,活脱脱一个“恶小人”。不过—总算这样,也比伪君子好得多。
马无天叫喊声忽然停了,接着便是“嗤”的一声,他胸口出来一柄长剑,从后心直插到了他前心,这柄剑的主人不是刘诛恶,更不会是司空苦酒,而是一个车夫。
这人打扮和别人一模一样,衣裳整洁,皮肤也是乾乾净净,那里有一丝车夫的样子。这车夫的长剑倏地拔了出来,左手从马无天嘴上松开,松手时他已然一声不吭地倒地了。
刘诛恶笑问道:“阁下是谁?在下和他有仇才要杀的他,你插什么手?捣什么乱?”那车夫看着马无天的后背,二人的身上都散发出一股味道—花香。错了,是花的臭味。
远处一个桌子上,有个汉子正吃着东西。他被那声叫喊惊住,转头看见了马无天倒下,自以为是刘诛恶所杀。
只听得他喊道:“你他妈的,把这儿当什么地方了!要报仇还是出去报去!”说罢,挑了盘子里一个坚果,剥开吃下肚子。
刘诛恶头也不回,死死盯着车夫的面孔,叫道:“你他妈老老实实吃你的东西,老子下一个就要杀你!”那汉子一惊,听他口气不小,连忙躲到了桌子下,接着吃那袋果子。刘诛恶离得这样远都能听见他剥开果子的声音,可见他练离别剑法,对内力也大有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