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起床时,爸爸和林汐已经走了,杜妈端来早餐,是林汐做的三明治,那是林汐第一次在我家做早餐时,任性发挥的土味儿三明治,我最喜欢吃。昨晚上睡得太香甜,甚至连个梦都没有做。现在我胃口大好,回味起昨晚在屋顶的一切,忍不住傻傻地笑。
我的那部《一只寻找星星的猫》终于要收尾了,我给那只猫添了一个同伴,他们一同飞往中意的那颗星球,虽然有五十万光年之远,然而他们坚信,终有一天,他们会到达。整整一天,我都在寻找合适的措辞,想把结尾讲得更加动人,想在林汐回来之后,拿给他看。
可是事情的发展却并不如我所愿。当天晚上,爸爸去应酬区里的领导,还有专程赶来的一帮媒体记者,沟通采访事宜,连晚饭都没有吃。林汐因为要做收尾工作,吃完晚饭就去北面露台整理资料了。我拿着小说手稿,坐在他对面,几次想问问他关于小说的事,可是他认真钻研的劲儿,和昨晚上判若两人,竟让我产生一丝怀疑,昨天在屋顶的拥抱,是不是我一个人的幻想和错觉。
就在我看着他点根烟的功夫, 正要开口,却被院门口刺耳的喇叭声打断,紧接着便是别克急匆匆上楼的声音,边跑边喊,“不好啦,南雨,不好啦。”
我们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到访给惊到,“怎么了别克,”我忙问,心里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以为是爸爸出了什么事。
“艾莎,艾莎刚才打来电话,”他上气不接下气,说话磕磕巴巴,“说尕娃子带了几个人,准备去偷文物。”
爸爸没事,我心里松口气,但同时又气艾莎为什么不直接给我打电话,显然她并不打算理会我,就是现在这种紧急状况也不行。“尕娃子?”
“走,我们去看看。”林汐已经收起资料,拉了别克就要下楼,却把我撂在一旁。
“我也去。”我忙喊住他两,走过去,拽住了林汐的手,这次,我可不能让他一个人去冒险,无论将要面对什么情况,我自然要和他在一起。
他停住,看了看我,知道我此刻无比坚定,便不带一丝犹豫地握紧了我的手。等我们出了院门,准备上别克的车,才发现古丽也在车里,正坐在副驾上和我们打招呼。
“别克,”我问他,“这么危险的事情,你叫上古丽干嘛?”
“带她去看啊!”别克说得好像我们是去参观一场什么表演一样,“一会儿可是我发挥英雄气概的最好机会,怎么能不带古丽?”他用一口不太流利的汉语激动地说。
我被他的神奇逻辑彻底打败,真不知道别克有时候是真傻还是假傻,“那你注意安全。”我嘱咐古丽,可是看着她一脸的兴奋劲儿,怎么也想象不到将会发生什么。
别克开车还是一如既往地又快又颠,十五分钟后,我们已经停在离墓地不远处。我很担心艾莎,不知道尕娃子有没有带她来,如果他知道艾莎给我们通风报信,会对她怎么样,我不敢再想下去。等车停稳,我立刻下车告诉别克不要亲举妄动,偷偷潜进去,好给尕娃子一个措手不及。而林汐则一再说服古丽,最好不要下车,哪知古丽根本听不进去,她要和别克一起进去。
墓地里闪着一点灯光,我记得,雨夜的时候,墓室里只有这一点光,但让我担心的是,平时这里有一个临时的驻守岗,每晚都有一个人看守。可是,现在,完全看不到驻守岗的灯光,人不知到哪里去了。我猜尕娃子已经在墓室里,看守也许已经被他们控制住了。
果然,墓室的门半开着,一定是有人在里面。林汐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准备潜进去看看情况,哪知别克突然大喝一声,“尕娃子,赶快投降吧。”说完就拉着古丽闯了进去,完全暴露了我们所有人的行踪。
我朝天翻了个白眼,无奈地看看林汐,和他一起冲了进去。果然,尕娃子和艾莎都在,和他们同去的,还有另外两个身材高大的混混,长得十分相像,像是兄弟两。我们进去的时候,尕娃子正拿着把手铲东刨西刨,显然还没翻出什么结果来。他们自然翻不出什么,因为墓室里的东西,早就被爸爸和林汐收集在一个隐蔽的地方了。
艾莎被反绑着坐在地上,口里塞着布,两个小混混一边一个看着她。
“艾莎!”我禁不住喊出声,想过去替她松绑,被尕娃子拦住了。他拿着手铲指着艾莎,“再过来我就敲死她。“另外两个见状也慌忙架住了艾莎的胳膊。
见这架势,别克倒不敢发声了,愣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林汐轻轻拽了拽我,示意我安静下来。
“尕娃子,”林汐说,“警察很快就到,你们要想从轻发落,最好立刻收手,我们这么多人,你什么都拿不到,何必等到被抓才罢手呢。”
尕娃子听到有警察,有点慌乱,但是很显然,他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服软,依然发狠地看着我们,手里的铲子高举在艾莎头上。那两个混混听了林汐一席话,本来就很紧张,这下更站不稳了。其中一个说,“要不咱们跑吧,他们人都来了,咱们还什么都没找到呢。”另一个也说,“就是啊,尕娃子,再不跑警察就来了。”
尕娃子一听来了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要跑你们跑,孬种!”
“哥,咱们快走。”其中一个立刻说。于是,兄弟两撒了欢儿地跑出了墓地,将尕娃子一个人撂在这儿。
“妈的,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们。”尕娃子嘴里骂骂咧咧的,手里的铲子却掉在地上。但是他很快就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由于紧张过度,他连手都是抖的。
林汐看了看我,示意我不要轻举妄动,这时候的尕娃子,是最凶险的,没有同伴的协助,他只会狗急跳墙,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尕娃子,你不要乱来,现在放下刀,不过判你偷盗未遂,如果你不放下刀,那就是抢劫行凶,罪加一等。”
尕娃子拿刀的手往下沉了沉,看出他有点动摇了。我知道尕娃子脑子笨,上次那么轻易就耍了他,可见他只有勇无谋,也许再谈一会儿他就会收手。
可是别克却等不及了, “别跟他废话,咱们两个上,还怕制不住他。”那个没脑子的,看到走了两个,现在胆子倒大了起来,因为古丽在旁边的缘故,他总想抓住任何表现的机会。
这是我最担心的情况,“别,他手上有凶器,别伤到艾莎。”我想阻止别克,心里暗骂进来之前怎么没先把别克安置了,没想到现在是这个状况。
可是已经晚了,别克上前就想夺尕娃子手里的凶器,两个人扭打起来。见情况已经一发不可收拾,林汐不得不去帮助别克,而我忙去给艾莎松绑。
“南雨,你别动。”尕娃子见我去碰艾莎,气涌上来,本来他一直对我戏弄他怀恨在心,又嫉妒艾莎对我那么好,现在看我和艾莎在一起,气得失去了理智,甩开了别克和林汐的牵制,拿着匕首就冲我过来了。
就在这时,墓室里唯一一盏灯突然灭了,事后想起来,可能是古丽当时一紧张,躲闪的时候正好碰到了墙上的开关。黑暗中一片混乱,听到别克和尕娃子扭打的声音,还有艾莎和古丽的尖叫声,也许,还有我自己的呼喊声。我护住艾莎,不想她受到伤害。我轻声呼喊着林汐,不敢想象他如果被尕娃子伤到该怎么办。
这时突然有一个温暖的身躯将我紧紧裹住,像是一块贴身的盾牌,将尕娃子挡在盾牌之外。我知道是林汐,他紧紧护着我,背对着尕娃子的方向,如果尕娃子冲过来,第一个伤到的就是他。“不,”我想挣扎,尽管在他怀里这么安心,但是我多么害怕他受到伤害。
几乎就在同时,黑暗中传来别克一声尖叫,“我被戳中了。”他几乎带着哭腔地喊,四周顿时安静下来。灯又亮起来,是古丽哆哆嗦嗦地找到了墙上的开关。
包括尕娃子在内,在场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吓愣了。别克腰间插着那把匕首,手上身上都是血,眼睛瞪得大大的,就跟自己要死了一样。
“别克!别克!”古丽不顾一切跑过去抱住他。
“我要死了,我要死了古丽。”别克面带痛苦,晕倒在地上。
尕娃子见状吓得眼泪都出来了,“你可别死,我不想杀死你,我不想杀死你。”他哭喊着欲跑出墓室,被林汐一把制住,一个反手将他按倒在地。
当警察赶到现场的时候,林汐已经开着车,顺带着我和艾莎还有古丽,将别克送往医院,只留下反绑的尕娃子躺在墓室里。医生一检查,我们才发现,别克的伤并不在腰,刀子插进了他腰间的一件木质装饰上,救了他一命。那些血,是手上被划伤流出来的。古丽在别克身边忙前忙后,像照顾一位英雄一样照顾他,这让别克分外自豪。我替他高兴,上天也在眷顾这个蠢笨但阳光的大男孩,让他免受伤害。
受伤最多的反而是林汐,他的手和胳膊上,有多处划伤,别克身上的很多血,其实是林汐的。
医生给他包扎的时候,我心疼得差点哭出来,而他却一声不吭。“都是些浅浅的小伤口,几天就好,没什么的。”他淡淡地一笑,哪怕是这种客观具体的痛,他都表现得那么淡然。而我最怕他这样,也最心疼他这样,世间还有什么事,不是他能淡然处之的?
闻讯赶来的爸爸,专程叫了司机,先送别克和古丽回家,又送艾莎回家,最后才回到我们自己家。见到林汐受伤,爸爸很是过意不去,看我完好无损,他一颗心才放下来,嘱咐我们尽快上楼休息,而我早就想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