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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田间小道

南雨的夏 艾一熊 2580 2024-11-13 15:23

  那天晚上我睡得特别香,睡梦中林汐抱住我,我们变得很轻很轻,飘向天空,化成了两朵依偎在一起的云彩。我能看到漠北之剑,孤零零地立在山崖之巅,而爸爸则站在屋顶上向我们挥手。顷刻间,我发现自己又变成人形,从高空坠下,就这么醒来。

  爸爸和林汐已经在餐桌上谈笑,我听到林汐说他想再去一趟史料馆,“我想把这次考古的资料和古籍里的记录做一个对比考证,也许能有什么新发现。”林汐说。

  我一阵激动,连忙下了楼,又听到他对爸爸说“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就行了。”之类的话,想必是爸爸想陪他去,或者找别人陪他去。

  见我下来,爸爸喜形于色,“南雨啊,正好,你带林汐去文化馆吧,回来的时候顺便帮我带本书。”接着,他又看向林汐,“就这么说定了,南雨对史料馆很熟,你们俩去,我比较放心。”

  “爸爸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我赶紧答应下来,一边看着林汐,他也毫不避讳地看着我,带着坦然的微笑,让我心安。

  “好吧,那就麻烦南雨了。”他说,“南雨是个好帮手。”

  我简直要心花怒放了,脑子里一直在盘算着,怎么去,走哪条路,要带他去哪些地方,吃什么,玩什么……这可不是仅仅去史料馆这么简单,对我来说,就是一趟意义非凡的旅行。我想得那么认真,以致于根本没留意自己吃了什么东西,以及林汐和爸爸说了什么话。我甚至没有觉察到自己,不知望了林汐多少眼,以确定他看上去真的很高兴。

  可是我的幻想没持续多久,就被别克打破了。他一听我要带林汐去县城,显得比我还激动,立刻说要带我们去。

  “不用了,”我语气坚定地回应,这倒让林汐、别克和爸爸都有点意外,看他们用疑惑的眼神望着我,我只好摆出托辞,“啊,我是说,别克你不是得送爸爸去北破城子嘛。”他们哪里知道我打的小算盘。

  “我可以送完你爸爸再送你们的。”别克一副贱兮兮的讨好的语气,自打那天我拒绝为他写情书,他全然不知什么地方得罪了我,瞅个机会就想好好表现一下,可是现在可不是他献殷勤的好时候。

  “真不用,你不和古丽约会去吗?”我心下着急,不知道该怎么摆脱这个不会动脑的呆子。

  别克还要坚持,被爸爸拦住了,想必他已经看出我另有打算,便招呼了别克,“那你先送我吧,等送完我再说。”

  这下替我解了围,别克很快就随爸爸出去了,走前还一个劲儿叮嘱我,“等我回来哦,南雨,我马上就能回来。”    

  等你?我心里一笑,冲林汐使一眼色,意思是现在不走,更待何时。

  林汐很快领会了我的意思,我和别克对峙这当儿,他一句话都没有说,我知道他在默默等我安排,我说完第一句“不用了“的时候,他就明白了我的用意。“那么,你打算怎么带我去?”他带着探寻的微笑等我的答案,我确信,他虽然不知道我打算怎么带他去,可是已经笃定,我能做得到,而且相信我能做的很好。

  “跟我来。”我轻松地说。

  几分钟后,我带着他来到地下室,那里还有一辆暂新的自行车。他帮忙拎上来,杜妈给车子擦干净又打了气,看上去神气十足。

  当爸爸说让我陪林汐去史料馆的时候,我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和他一起骑自行车去,因为我知道,那些只有行人和自行车才能通过的田间小道有多美。而在潜意识里,我极想带着林汐领略一番小时候的种种乐趣,期望他不仅了解我的现在,还有机会和我一起重温童年的时光,就好像我们一起长大过一样,如果他愿意的话。

  十分钟后,我们已经做好防晒保护,带了装备出发了。先沿着门前伸出去的土路蜿蜒而行,来到主路上,可是并不按主路走,这是别克上次开车带我们走的路,我不会再重复,只行了几百米,我便带着林汐拐进了旁边一条岔道,这条路虽然拐了弯,稍微远一点,但是却有大片荫凉。

  路不宽,仅容得下三辆自行车并排骑过,两旁是高耸的松柏,茂密的树冠像无数个巨型的绿伞,一路铺设开去,仅留下星星点点的阳光投射下来。

  “小时候,我爸爸常带着我,骑自行车走这条路,那会儿大路还没修好,去县城里赶集的马车、牛车,都走这条路。”我边骑边告诉林汐,“我坐在车梁上,车后座放个篮子,总有路过的乡里乡邻往篮子里放好吃的。有各种蔬菜、水果,还有肉蛋,不一会儿篮子就装满了。记得那时候一路都能闻见粪味儿,可是我们特别高兴。现在倒是清静,自从有了大路,为了图方便,大家都走大路,还开起了小汽车和拖拉机,马车和牛车也少了,我们再也不往后座放篮子了。”

  “所以你很少骑车走这条路了?”林汐问。

  我点点头,“但是今天我很高兴能来这里,这是我最喜欢的一条路。”我很想告诉他,因为有他在身边,我仿佛又找回小时候夏天的感觉,闻到空气中那些朴素乡情的味道。

  “我总有种感觉,这条路我来过。”林汐放慢车速,看着那些树干,又抬头望望那些树冠,“是的,我梦见过这些树,真的。”

  没有什么比现在这个时刻,让我觉得他那么真实,那么坦诚。“我觉得现在就像是在做梦。”我大声说,心里想,这个梦永远也不要醒才好。

  待骑过那片林荫道,日头晒起来,我带着他向前骑行了一会儿,然后拐入另一个岔道,那是去水库的方向,我知道这条小道直通水边。

  水很清,很平静,像一面巨大的镜子,镶嵌在葱葱郁郁的嫩草之中,外面被村庄和树林包围。天山、蓝天、白云倒映在水中,仿佛另一个平行世界。我们停下来,像是受到某种召唤,不自觉地站在水中的两块石头上,静静观察着对方的影子,谁也不着急离开。

  “你知道吗?有时候我看你,就像是看到了我自己,和现在一样,一个水中的影子。“林汐没有看我,只是淡淡地说。

  而我又何尝不是呢,从见到他第一眼起,我就有种熟悉的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他。现在我明白了,那是看到另一个我之后的自然反应,“我和你一样。”我说。

  我无需再多说什么,在这个有着四个我的现实与幻像之间,过往所有的一切都释然了,我还有什么不满足?不能比现在更让人充实的一一从此我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我不是一个孤单的灵魂在活着,无论林汐在这里,还是在地球某个角落,他都如我此刻的倒影,随时陪伴着我。这是多么幸运的福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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