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密 谈
彼时,随着那名司礼小太监进去回禀的身影没入殿门后,同时,当女帝齐天心那威严的宣召声隔着重重明黄色的帘幔郑重地响起时,与之,薛寒衣也在不动声色间悉数将自己刚才心底萌生的那些微妙而又跌宕起伏的心思给强行按捺了下去,但见她先是素手轻抬,明礼知义地略略整了整一侧的衣衫,而后,顺手将右手中的素伞递给了一旁的宫娥后,方才又像来时那般不疾不徐地轻抬脚,纵身迈步,一脚跨入了殿门。
一入殿门后,她便立即伏身跪地,朝着上方齐天心所在的位置,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叩了三个响头。
“平身罢!”
“谢陛下!”
“尔等且先下去,非朕传谕不得入内,留朕与薛爱卿话话家常!”
“是!陛下!”
“寒衣,快,快过来,到这来坐!”
此时,就在薛寒衣按照常例以臣子身份面向齐天心行完三拜九叩之礼后,不曾想,令她始料未及的是,齐天心竟出人意料地挥了挥手,将一应侍候在侧的宫娥、太监全都大发了出去,只留下了她与自己君臣二人。
看着那一排排鱼贯而出的宫娥与太监,薛寒衣面上不禁有些恍惚:看这架势,似乎今日陛下召见自己的目的不简单哪!
虽是如是这般想着,但她心底却是丝毫不敢大意,依旧谨言慎行、不卑不亢地站立于一边,静候着齐天心接下来的下文。
果然,没过多时,待走在最后的那名司礼小太监将殿门重重合上的那一瞬间,就见齐天心已迫不及待地朝自己招了招手,开口示意自己过去。
对于齐天心这特意示好的亲昵举动,薛寒衣倒是自始至终都保持着冷静的自持,没有忘记自己身为臣子的本分,但见她又急忙躬身,作势弯了弯腰,低头恭谨地回应道:“谢陛下对臣如此厚爱!”
“不过,恕臣无礼,自古君臣有别,臣万不敢仗着陛下抬爱,太过逾矩,失了分寸!”
“唉,你呀,就是太谨慎守礼了!你的为人,朕还不了解嘛,如若连你们都信不过,朕身边还有何人可信?”
“寒衣,你,你是不是觉得朕变了许多?”
“臣……臣……臣绝不敢对陛下不敬,妄加评论!”
“唉!”
“寒衣,其实,不止你一人觉得朕变了,就连朕自己,每当夜深人静之时,也会扪心问自己,自己还是当初那个喜好周游天下,自在随心、潇洒无拘的天心公主吗?”
“唉!”
“世事无常,天不遂人意,也许,从父皇将这南齐的江山交给朕的那一刻起,从朕在父皇与皇兄的灵前起誓要以毕生之力,尽己所能地扛起这天大的责任起,朕就已经不是原来的天心公主了,而是叱咤风云的一代铁血女帝了!”
“寒衣,朕身上肩负的担子实在是太重,太重了!你能理解朕吗?”
“陛下……”
“臣……臣惶恐,对于陛下的无奈和辛酸,臣理解!”
“臣一定尽心尽力、矢志不移地追随于陛下,忠诚于陛下,万死不辞!”
“好!寒衣,要的就是你这句话!”
“且随朕过来,先看看这个!”
时下,女帝齐天心于察颜观色间眼瞅着薛寒衣自打迈入尚书房议事殿后,对自己似乎有了一种明显的疏离与敬畏,没来由地,她不禁暗暗地轻叹了三声气,之后,便亲自起身,莲步轻移,迂尊降贵地来到了薛寒衣面前,轻执起她的素手,偕着她,将她带离了原地。
就这样,君臣二人在这种看似相对亲密的氛围中,算是敞开心扉地闲话家常了几句,一扫之前各自心间那种淡淡的隔膜。
而言归正传,在短短叙聊了几句之后,齐天心便正式回归了正题,当着薛寒衣的面,毫不避讳地转动了一下镶嵌在龙椅上的那颗硕大的红宝石,打开了龙椅底座的一个机关暗阁。
只听'咔嚓'一声响,那个机关暗阁便倏地一下毫无悬念地弹开了,里面赫然放着的是一沓沓厚实的不为人知的密报。
“陛下,这,这是……”
“不错!如你心中所想,这些都是事关我南齐国运,攸关我齐氏皇朝,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天大机密也!”
“你且看过之后便知!”
“是!陛下!”
“怎样?寒衣,你有何看法?”
“陛下,如若这些机密所涉及的情报都是真的,那眼下的局势真的山雨欲来风满楼,相当严重,不容乐观!”
“哼!何止是不容乐观!恐怕是风起云涌,十面埋伏吧!”
“那些宵小恐早已憋不住了,就等着取而代之,改朝换代呢!”
“他们巴不得趁此将朕这个女帝借故给废了,好恢复旧制,让朕不得好死!”
不知不觉,这场君臣二人之间毫不保留的'密谈'已倾谈了许久,时间在悄然不觉间已过去了约摸两个时辰……
而当薛寒衣从齐天心手中接过那一沓沓厚实的机密看完之后,她顿时觉得自己的呼吸一下子变得沉重、压抑了许多,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今日,该知道和不该知道的,自己在这一刻都统统知晓了,那么,也就意味着,不管陛下如何决择和安排来应对眼前这一波即将到来的'波诡云谲'和'血雨腥风',自己无疑已置身其中了,身为这局棋中的一枚'棋子',已无任何自己选择的权利了,身在其中,退与进,已完全由不得自己了……
于是,面对齐天心的步步询问,她在心思百转地静默了少许后,才直言不讳地道出了自己的看法。
而她的这一看法却与齐天心的看法不谋而合,闻听齐天心在忿恨地冷笑了一声后,竟重重地对着龙案拍了一掌。
女帝震怒,十分震怒!
终于,表面平静而又太平的日子还是太短暂了,新一轮鹿死谁手的暴风雨已在路上了……
“陛下……”
“请陛下暂息雷霆之怒,保重玉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