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设宴所请的只有林府,不过并不仅仅只有林瑞昊这一家,南府的林瑞铭和颜氏也在邀请的名单之内。
这日一大清早,一连上了五日学的王启临小朋友火速的赶回了家,他今天不去林府,因为一会儿他的妹妹林今歌就会来。
为了迎接林家的客人,侯府已经一连整理了好几天。王仁忠夫妇对这次的家庭宴饮非常的重视。
巳时一刻,侯府南侧角门上就有小厮回报,说林家两府的人马已经过了中庆街,这就意味着,再有一刻钟林家的人就能赶到侯府南角门。
未接皇旨不得开中门,但是林家是国公,为了表示尊重,王仁忠一家所有人都赶到了南角门处等待迎接。
贵族对时间的掌控是天生的能力,巳时半,林家最先头的马车果然到达了侯府的南角门外。马车一辆接一辆并排停好,车上的人在下人的搀扶下,优雅的下了车。
走在最前面的当然林瑞铭和颜氏,站在她们身边的那个女孩子,不用问也知道是林娇鸽小朋友。林娇鸽今天穿了一件天青色绣海棠花的襦裙,头上斜插着一支金叉,薄施粉黛,倒真的有些清丽脱俗的感觉。
林瑞铭没有带其他的子女,一家三口,目标十分的明确。
走在后面的自然是今天王家宴请的主要对象,林瑞昊以及他的女人们和他的孩子们。跟着来的有孙氏,以及星泽少爷,惠姨娘当然不能少,而林言兮自然是重中之重。秀姨娘和林今歌是王启临的客人,不过,这一点除了王仁忠夫妇以外,没有其他人在乎。
为了给足林瑞铭面子,王仁忠携同夫人李氏以及五个子女,整整齐齐的迎出了大门之外。深躬行礼,当真就差跪下五体投地。
林瑞铭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恭敬,不过,今天他可不是来摆谱的,王仁忠的老腰这边刚弯下去,林瑞铭一把就给扶了起来。
“王侯爷!”林瑞铭亲热携起王仁忠的手就朝侯府走去,搞得好像他和王仁忠很是相熟一般,其实,这才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侯爷,在他看来,若不是自己的女儿喜欢王家的儿子,他恐怕这辈子都不会来王家做客,当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王仁忠被林瑞铭拉着不得脱身,李氏只好只身陪同今天宴请的正主林瑞昊一家。
一进南角门,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座足以以假乱真的飞天石桥,石桥上垂下许多青色的藤蔓,藤蔓之间开着淡紫色的小花,石桥周围高低错落满是绿树,只留出了一条小径,穿过石桥,蜿蜒向前而去。
林家两府都没有这般雅致的景色,猛然见到,当真有些恍惚,不知身在何处。
“林大人,宴会摆在了花厅,从这边走,过了这个院子,就到了!”王仁忠很自觉的打起绿色的藤条,给林瑞铭带路。
过了飞天石桥,沿着小路朝左侧一转,原本近乎于遮天蔽日的绿树,一下子没了踪影,豁然出现在眼前的竟然是一池的碧绿与娇艳。这个荷花池不大,连林家北府的一半大小都没有,形似新月,池水旁堆满了五颜六色的鹅卵石,但是最为精妙的却是要数那座立在水池旁边的假山。假山山体完全遮盖住了花园的大门,只待人们走近,才发现这条玲珑小路竟然可以通过那座月门一路向前。
过了月门,是一片开阔地,土地没有刻意的找平,呈现出令人舒适的弧度,地上种着各色的花朵,在这个湿热的季节里,这些低矮的花朵好似清香的精灵,在人们的身旁飞舞。
沿着小径走过这个很是随意的花园,便可以看见侯府的房屋了,不过从层层叠叠的院墙来看,想要到达那里,恐怕还得费上一些腿脚。
好在王仁忠还算把控精准,在林瑞铭走不动之前,众人就赶到了今天宴会的主会场。
时近正午,阳光开始变得毒辣,不过,这座四面开放的花厅,却格外的凉爽。花厅的南向种植了一排高树,树枝茂盛,可以挡住早晨的阳光的,让花厅隔绝热浪的侵袭。花厅的东面有清澈的流水声,定睛细看,不难发现,那里有一处活水瀑布。瀑布约有一人多高,水声灵动,随着风,飘来阵阵的水汽,当然是想热都热不起来的。花厅四周种植了很多花卉植物,在这个季节,香气清幽,置身其间,自然不会感到酷热难当。总之,当所有人走进这个看似普通的花厅时,那种难得的舒适当真是瞬间就征服了所有人。
“早就听说王侯爷最是逍遥似神仙,如今看来,所言不虚啊!和你这院子一比,我们的院子简直就是农人耕中的菜地!什么景色,什么情志,简直就是一个笑话啦!”林瑞铭说的是真心话,他是一个很在意生活质量的人,他自认为自己的院子简直就是除了皇宫以外,京城中虽好的所在,可是今天见了王仁忠的侯府,当真有些艳羡的感觉,瞬间发现,自己的院子、宅子除了值钱以外,当真一无是处。
“林公说的这是哪里的话。”王仁忠满脸堆笑,谦词道,“我不过是一个闲散的教书匠人,哪里比得了林公日理万机。我这些不过就是一些小家子气的玩意儿而已,哪里入的了林公的法眼。”
这本就不是什么正经事,林王两家人哈哈一笑,也就揭过不提了。
众人落座看茶,自然是林瑞铭夫妇二人上坐,王仁忠夫妇和林瑞昊夫妇各次之,其余的孩子以及两位姨娘则在下首挨个坐了。
“这茶可是南省的云顶?”颜氏一连品了两口,一脸的惊讶,“这云顶茶,茶味清淡,京城中很少有人喝的习惯,我和娇鸽倒是最喜欢的,难得竟和侯爷、夫人一样了。”
“夫人好生厉害,这的确就是今年最新的云顶茶!”李氏陪笑道,“茶色碧绿,茶味清雅,夫人喜欢,是我们有幸了!”
颜氏很是满意,她是的确喜欢这云顶茶,而京城中也的确没多少人爱喝,这样一想,颜氏很难不认为这是王家人在刻意的讨好自己。
“不知道王贤侄最近在看什么书?怎么去年也没有参加科考呢?”林瑞铭不是一个爱兜圈子的人,他观察王启航很久了,他决定要单刀直入,替自己的女儿来问问这个年轻人。
“回伯父的话!”这么快就被点名,是王启航没有想到的,他下意识就站了起来,恭恭敬敬的给林瑞铭作了一揖,“我前些年一直在廖山书院求学,年纪尚小,并没打算参加科考,去年回家自行温习功课,春节前生了一场病,天暖方才痊愈,故而最近也没有读什么书。”
“生了一场病?”颜氏急忙问,“什么病啊?有没有医好,现在确定是无碍了吗?”
“是去年深秋淋了一场秋雨,一入冬,这病气就发了出来,吃了两个多月的汤药,现在倒是全都好了!”王启航的态度始终非常恭敬。
“这深秋最是容易做病的,不过,发出来倒是还好了。起航年轻,多费心将养,来年定能高中!”孙氏看着王启航也是一脸的喜爱。
“这还用说!”林瑞昊呵呵一笑,“你也不看看王侯爷是做什么的,他这太学第一教习可不是吹的,他的儿子,还能考不上科举。依我看,以起航的才学,来年定是一榜的前三甲。”
林瑞昊是科举出身,他的话在林家还是很有分量的,这样的判定一出,在场的女眷看王启航的眼神都变的不一样了,很多人的眼中多出了一份坚定的势在必得。
“王侯爷,据我所知,令尊是不是回了祖籍?”林瑞铭依旧半句不离主题,并且已经进行到了查户口环节。
“林公所言不差,我父亲五年前就回了祖籍,现在和我的几个弟弟生活在一起,所以,京城中只有我们一家人!”王仁忠乐呵呵的说着。
颜氏一脸的满意,这样简单的家庭在京城的贵族圈中简直就是极品,只要这些远亲不来,每年送够了钱,就不会有人来给你添堵,说实话,连颜氏都羡慕这样的人家。
“王家小门小户的让诸位见笑了。”王仁忠似乎还有很多话没有说完,“我的祖父在我朝开国之时,在礼部任职,参与了我朝的礼乐制定,有些小才华,故而得了这个侯爵。可是,我祖父是个生性闲散的人,他待我父亲成年,待我懂事,他便辞官回了祖籍,逍遥快活,而我的父亲也是有样学样,五年前辞了官,把爵位传给了我,回祖籍去了。”
“那,王兄日后会不会也继承这祖制,提早告老还乡啊?”林瑞昊打趣说道。
“不无可能啊!”王仁忠哈哈一笑,看向了坐得最远的惠姨娘。
王仁忠这些话,当真时耐人寻味。不过,倒是很符合相亲市场,毕竟所有的丈母娘都希望自己的女婿可以尽早的出人头地,谁都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嫁的是个窝囊废。
孙氏和林瑞昊对视了一眼,两个人心下了然,孙氏又看看了惠姨娘,发现她简直喜不自胜,坐在小凳子上的林言兮早就绯红了一张小脸。而此时,坐在林言兮对面另一张小凳子上王启航,则一瞬不瞬的盯着林言兮,眼中的深情当真是天地可鉴。
高坐上首的林瑞铭夫妇并没发现这些,他们还在考量自己是否看得上王家,可是坐在一旁的林娇鸽却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当她发现王启航和林言兮两人眉目传情、暗送秋波之时,真的是肺都要气炸了,如果换做是平常,她早就当场暴怒,手撕林言兮,并且指着林言兮的鼻子亲自教她该如何做一个合格的庶女。可是今天不行,今天她必须得给王家夫妇留一个好的印象,没办法,谁叫她真的看上了王启航,这该死的爱情当真叫人疯狂。
聊了半晌,身上的暑气早已落下,花厅另一边,三桌宴席已经安置妥帖,经过一番谦让,在场所有人都依次入了席。
最上面的一张桌子最为豪奢,自然是三对正经主子坐在这里,大桌子下首,左右各有一张,不论大小还是菜式完全相同,则是两位姨娘和各位孩子坐在这里。
“惠姐姐,过来坐!”见惠姨娘想要做到林言兮的旁,秀姨娘急忙一把把她拉开,两人一同坐到了左边那张桌子旁,“惠姐姐,这可正是观察启航心意的时刻,你要是坐了过去,孩子们能说什么?你看,连林娇鸽都坐在了下面,你要是真的为言兮好,就得学会放手才行。”
秀姨娘当然不是胡乱发言,此时王启航简直就如众星捧月一般,右手坐着林言兮,左手坐着林娇鸽,对面坐着自己的亲妹妹王堇禾和王堇莲,最为难得的是,这个少年并无半分的局促与不悦,面对林言兮和林娇鸽都是一副温润如玉的公子模样。再看看林言兮和林娇鸽,完全一致的娇羞女儿模样,相似的打扮,相似的年纪,相似的体型,就连长相都是那样的形似。
惠姨娘坐在对面的桌子上,冷眼看着,心下不由的就是一紧。
王仁忠半推半就的说了祝酒辞,宴会正式开始。
只见王启航左右前后同时开弓,他站起身,给每个妹妹亲自布菜,笑容温和,当真是人畜无害。
“娇鸽妹妹,这个乌鸡汤你可得喝上一点,最是滋补的。”王启航亲自将半碗汤放在林娇鸽的面前,眼中满是真切的关心。
“言兮妹妹,这个糖藕是我最喜欢的,没有过分的甜腻,但是香气四溢,你一定要尝尝。”王启航亲自将两大块糖藕放在林言兮的碗中,笑容依旧礼貌谦和。
林娇鸽安静的喝着碗中的乌鸡汤,王启航和在场所有人说的话她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但是她没有任何要发怒的打算,她心里很甜,至少王启航亲自给她端了汤,布了菜,虽然说王启航对所有的女孩子都是这样,但是不管怎么说,他总是将林娇鸽派在第一位。或许这就是所有人在王启航心中的位次,林娇鸽小姐这样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