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在三十年前,那时的林老太爷还是意气风发的林国公,虽然年过四十,但也是玉树临风,除了正房的太太外,妾室、通房也不在少数,虽然不能和林瑞铭的多情相比,但绝对是林瑞昊拍马都赶不上的。
小老婆多了,庶出的子女自然不少,女孩子还好,但是庶子就是麻烦事。
林老太爷从来都不清楚自己到底有多少个庶出的子女,这也是为什么他现在从来都不管教林瑞铭的原因,因为他没有资格。
那是三十年前的一日,林老太爷的一个小妾病死了,这件事对于他来说原本并不重要,可是,一个少年却让他终身都无法将那个女人忘记。
“他阿娘原本是我的通房丫头,后来得了脸,生下了他,好像比你大哥小个一两岁。我也记不清楚了。那年他阿娘死了,我记得,原本是打算让他到庄子上做学徒的,上下都已经安排好了,可是府里面却出了事。”林老太爷双眼迷离,正努力的回忆着过往的事物,他眉头皱的死紧,若非没得选择,他是绝对不愿意回忆起这些东西的。
“我隐约记得,那时母亲好像中毒了?”林瑞昊试探性的问道,同时将双眼看向了依旧在低声呜咽的林老太太。
“没错!就是他投的毒,好在不是剧毒,你母亲也没有大碍。但是,这件事情之后,这个孩子是绝对不能在留在京城里的。”林老太爷长叹了一声,像是在感叹,又像是在试探,“我们原本的打算是想让他回祖籍绍州的,但是,他却走了,连夜走的,自那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三十年了,整整三十年了,杳无音信,直到半年之前。”
“庶子也是儿子,他哪里可能这样轻易的放过你!”林瑞昊戏谑的的说着,“父亲遮掩的好生严密,这半年来竟然没有丝毫的风声。父亲让他来我府上做工,这样下贱的工作,他居然也会愿意?”
“我承认,这件事情是我思虑不周!”林老太爷的脸色愈发的阴沉,“这半年来,我也只见过他三次,每次他都走的角门,你们这边自然不会知道。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想着要隐瞒你二哥,只想着日后兄弟间多一个照应。你这边的好事情,我起先并没有想要用他,毕竟这三十年来,他到底如何,我也没有底,可是没曾想,他根本不用我来说,早就把老二收拾的服服帖帖的,那段时间,他们日日在一处,我还以为,是兄弟感情深厚。后来老二,竟然真的将他的工匠队伍介绍给了你,你做弟弟的,自然不好反驳,于是,便有了这引狼入室的悲剧!”
“您说,我这庶兄这三十年来到底是干什么的?”林瑞昊语气阴寒的质问道,“他当年能下毒谋害我母亲,就足以证明他心性不良,这样的人,父亲如何还能顾念什么父子之情?他当年离开家,心中一定憋满的气愤,如果不是我们福大命大,死的可能还不止那三个人?”
“孩子,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的!”林老太爷老泪纵横,悔不当初,“只是绝对不能因为这个败类,而连累了你二哥。同时,你也不能记恨你二哥,如果你记恨了,那你就中了他的奸计。他这次回来,除了谋财害命,依我看,最重要的就是离间你们两兄弟。你们可是亲生的兄弟,如果你们心存芥蒂,那不日这林国府就必然会出现兄弟阋墙的悲剧,而这些,全部都是他所希望看见的。”
“父亲!您说来说去,就是想让我放弃?我是可以放弃,但是那些死去的人呢?你要我如何和她们交代?”林瑞昊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父亲,他知道林老太爷一定会来替林瑞铭做说客的,但是当他亲耳听到这些话时,还是觉得无比的心痛。
“你说的这些我当然都知道!”林老太爷歇斯底里的吼叫道,仿佛在挣扎着向自己的小儿子承认错误,又像是在释放自己心中的愤懑,“我已经派人去抓他了,我向你保证,一定给死者一个交代!”
“儿呀!”哭了许久的林老太太此时沙哑的嗓子开口道,“你们两个都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谁委屈了我都不好过。但是,你要知道,你们两个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国公府邸看似荣耀非常,实则是暗潮汹涌,如果这件事情,老二被治罪,整个国公府都必然会遭受到严重的打击,孩子呀,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如此一来,你府中的那些孩子日后如何婚配?你那些儿子们后如何在朝中为官?孩子呀!你的苦,我们都懂,但是,这人就是这样,不论多富贵的人家,活着一辈子,都是吃的苦多于享受的福。你也是老大不小的了,你难道不为自己的子女考虑考虑吗?”
林老太太的水平果然是要高过林老太爷好几个档次,她这一开口,便之间戳中的林瑞昊的痛处。
听了母亲的一番话,林瑞昊方才的气焰逐渐熄灭了。他知道对于母亲的话,他无力反驳。
他的确非常的痛恨自己的二哥,但是母亲说的话有何尝不是事实。如果这次,他在京兆尹府衙将他二哥送进的大牢,那么接下来,整个林府可能就要面临灭顶之灾。毕竟林瑞铭是国公绝对的合法继承人,他一旦崩塌,随之破灭的便是整个林国公府,而他的北府,自然无法独善其身。
林瑞昊一直以来奉行低调行事,为的就是保全林家全族,而此时此刻,他却打算亲手将林家灭亡。
林瑞昊心中苦涩,只觉得自己仿佛活成了一个笑话,不由得苦笑出声,竟然不管不顾的,拂袖而去。
在京兆尹府衙的大堂上,林瑞昊刻意弱化了林瑞铭的存在,只说自己并不清楚这些匠人出处,只觉得手艺甚好,极力将整件事情改编成因为无知,而遭到贼人惦记的情节。
京兆尹似乎很明白林瑞昊的用意,极力配合,竟然丝毫没有牵连到林瑞铭。
林家的案子很快便了结了,被抓住的两名犯人被判秋后问斩,而其余的同伙则成了头号通缉犯。看似整个事件处理的非常完美。
林家南府的所有人都非常的高兴,就连林瑞铭都在恰当的时候象征的对林瑞昊表示感谢,所有人似乎都集体将那个罪魁祸首给抛诸脑后了。
林瑞昊的心情一直很郁闷,他觉得胸口堵的慌,就连皇帝下旨安慰都没有让他开心起来,他始终觉得自己很窝囊,觉得自己对不起自己的家人,可是,他也很清楚,他没有选择的权利,他只能这样做,也必须这样做,他不能因为一己私怨,而葬送整个国公府,他做不到,他从来都不是那样的人。
对于孙氏而言,她并没有林瑞昊那么悲天悯人,她这些日子非常的忙碌,毕竟后花园的工期被耽误了好几日,她急的险些就要喷火。好在林家大小姐早就提自己母亲预备了一只工匠队伍,工期这才被及时追了上来。
“母亲!”林家大小姐这日陪着自己的母亲,在后花园中验收刚刚搭建好的花厅,她挽着孙氏胳膊,小声的说的话,“这件事情真的好险,好在他们没有大开杀戒,如果他们报复的对象是我们怎么办!”
“不至于!”每当提起这件事情,孙氏都还是心有余悸,“你父亲和这个人压根儿就不熟,他也不至于害我们的性命。”
“那也留个心眼儿吧!”林家大小姐撒娇道,“我听荣伦说,已经有了一些他的消息,说是人跑到了海边去了,只要能抓住,这次是死活不能放过了!”
孙氏这次再也没有反驳女儿。她抬眼看着面前这精美的花厅,幻想着日后的美好,她是再也不能容忍这样的法外狂徒出现在自己生活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