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赴宴
宋衍望着戎刀消失的身影,细呷了一口手中的不知春,茶盏飘起氤氲的茶香直扑鼻腔。
季玖看着敬亭居楼下人来人往,鼻尖微嗅了片刻,冷哼了一声“集各大茗枞之香气,又有水仙的厚重,入口甘滑。好茶倒是都进了你的肚子,这不知春可是千金难求!”
宋衍闻言轻笑一声,只当他这话如耳旁风一般。
日落夕沉,浓厚的夜色爬上了枝头。
葳蕤的烛火照亮了阁楼内,棱角分明的颌角映在轩窗上,宋衍正翻着手中的书卷,月光映的敬亭居亮堂堂的。
京中的夜晚格外难得宁静,只是在暗处总是有腌臜之物在啮啃,似乎是想要将那些佳果腐蚀。
又像是一颗高大的树遮住了漫天的繁星一般,找不到亮处。
长街之上,四下的灯笼将街道照的半亮,柳无方从车辕上下来,一身红衣官袍还未来得及退下。
鬓间早已被岁月染上了几缕白发,那撇胡子被夜风吹起,手中还拿着被退回来的奏折,眉目间带着几分怅然。
“大人。”
戎刀从柳府之下走出,府上的灯笼将他照亮了一些,那张与戎剑极为相似的脸上看不出来任何的表情,像是冬日里一块冷冰,虽与戎剑相似又性格迥异。
柳无方听见声音转头看向他,有一瞬间的愣神,似乎不太确定出声问道:“戎刀?”等他确认来人,眸中多了几分亮色,出声问道:“殿下回来了?”
戎刀点了点头,是神色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他看着柳无方将手中的锦盒呈给了他,“此物是殿下给大人的,说是您看到便会明白。”
柳无方蹙眉伸手接过那个锦盒,锦盒是最寻常的木质,他伸手掀开,从锦盒之中取出那份被仔细保护着的岷山地形图,在看到锦盒里的东西时有那么一瞬间的错愕。
“岷山地形图?”他的声音有些仓薄,带着几分不可思议的出声问道。
他抬头望了一眼立在一旁的戎刀。
戎刀并没有接这话,只是朝他拱了拱手,开口道:“东西即以送到,戎刀便先告辞了。”
柳无方张了张嘴还想继续问他,戎刀却已走远,柳无方将手放下,低着头看了看手中的锦盒,又看着戎刀消失的方向。
冷风吹过,他不禁一阵咳嗽,柳无方用帕子擦了擦,入夜他将手中的奏折又修改一番放在了书案上。
他望着窗外斑驳的竹林,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由的摇了摇头,提笔在信笺上写下吾徒温衡亲启:“生逢乱世,吏治腐败,臣职不明,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将埋骨,文死谏。”
收笔,柳无方看着信笺稍微顿了一会儿,将信笺装进了信封递给了站在一旁的小厮......
长庆六十三年春日还寒又连绵下了几日的雨,京中再次沐浴了一场新雨,万物复苏,瑞园的水潭泛起一片涟漪。
恰逢平宁郡主设宴之日,云烟消散,万里清明,让人一扫阴雾的心情。
沈舒从沈府中出来之时,沈惊梦已经站在了府前等着她。
她今日穿了一身夭桃色渐变绣春燕衔桃枝的云裳,臂见挽着柳绿色的披帛,在这春日格外惊艳,桃红柳绿不过如此。
沈惊梦见她出来,便莞尔一笑,众人看来便像是这雨过天晴一般,让人看了心生欢喜,她看向沈舒腰间的那个海棠香囊开口道:“二姐姐的香囊活灵活现的,让人看了喜欢的紧。”
沈舒的脚步在听到她的话那一瞬停住了,转头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沈惊梦,沈舒明白她这句话是为了恭维自己,可那话还是在无形之中触摸到了沈舒的逆鳞之上。
什么叫喜欢的紧?
她的东西,凭什么沈惊梦喜欢的紧?
就因为上一世沈惊梦的喜欢和妒忌,她数年的付出就付之东流而她的血亲呢?
沈舒眼底的情绪翻涌,面无表情的开口问道:“什么叫喜欢的紧?”
她一张稚气未脱的脸上,带着些许沉郁,秀眉微蹙,收了往日的笑意。现下看来像是要吃人一般。
沈惊梦被她的神情吓了一跳,莲步后移半步,垂在身侧的手握了握:“二姐姐,我不是那个意思。”
沈舒瞥了她一眼,并未作声只登上了那辆为她准备的马车,她踩在脚凳上回头又看了一眼泪眼婆娑站在原地的沈惊梦,转身上了马车。
在她登上马车的那一瞬间,沈惊梦的眼底泛起一股恨意,她身旁的侍女流萤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角,开口哄道:“姑娘别哭花了妆面,二姑娘本就骄横惯了不必于她计较。”
“闭嘴。”
沈惊梦剜了流萤一眼,她的话如今看来就像是在她的伤口上撒盐一般。
流萤脸色煞白,一句话也不敢说了,只将她扶上马车。沈惊梦尖锐的丹蔻甲嵌进了流萤的掌心,流萤吃痛却是一声都不敢吭气。
马车辘辘,不过片刻就到了平宁郡主府,沈舒的马车在前,她从马车上下来。
郡主府三字映入眼帘,门庭高耸,比沈府更上一层,沈舒有那么一瞬间的愣神仿佛回到了上一世一样,她晃了晃头。
沈惊梦踩着脚凳下来跟在沈舒的一旁,今日赴宴的都是京中贵女,张砚初也在其中。
沈惊梦朝她施了一礼,开口唤了一声:“张姐姐。”
沈舒如梦初醒,转头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张砚初,她一身鹅黄色的云裳就像是春日的一只黄鹂鸟一般。
张砚初看到了沈惊梦眸中亮了片刻张了张唇似乎是想说什么,却又看见了站在沈惊梦一旁的沈舒,朝她施了一礼。
沈舒朝她点了点头,也许是因为上一世的缘故,她对于张砚初实在是喜欢不上来,即便是这一世的纠葛还未起。
平宁郡主府的下人将众人引进府,众人从延廊处走过,府中景致错落,蜿蜒回廊,园中皆是珍奇株葩,异香非凡。
沈惊梦抿了抿唇,不动声的朝张砚初方向挪了几步。
沈舒看在眼底不甚在意,她进了花厅便看见了一道再熟悉不过的身影,宋琢站在不远处,一身云水蓝的锦绣长袍,在一群人中格外显眼。
在看见他的那一刻,沈舒不由心中一震,耳中一阵嗡鸣。
沈惊梦在看向宋琢的那一刻也是心中一惊,碍着人群的缘故,她向后挪了几步问道:“张姐姐,那人也在。”
张砚初循着她的声音望去也看见了宋琢,想起了那日敬亭居的事情,开口为沈惊梦解答道:“是四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