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前一后地行过嘈杂的集市,妩玥闲来无事四处扫视着,目光忽而定格在一家乐馆的楼阁。她刚想再看清,便听到了声音。
“郡主,是国师。”
两人都自是听到了小丫鬟的话,奉境也应声抬眸望去,楼阁上的郦思南眼眸忽亮,刚要喊出声,但考虑到情况,便只道:“你今日怎的出府了?”
他方要回应,一个着月白衣袍的男子便站在了其身侧,奉境眸色忽冷。
“你怎么一个人来这种地方?”他的语气亦是冷然。
楼上的温南溪笑意依旧,依旧是慵懒的语气:“这位兄台,有我在,你无需担忧。”
妩玥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又望了一眼那神色有些紧张的郦思南,不禁轻叹口气。
“不如,我们也去坐坐,左右你也担心郡主。”她说罢便自行下了马,还走到他跟前,仰头小声道,“我看那位公子模样长得不错,国师还是要有点儿危机感的。”
奉境神色更冷,垂眸冷视:“你在胡说些什么?”
妩玥却是一副“我都懂”的模样。
“我听金野说,国师也二十有六了,怎么还跟个毛头小子一样别扭?”
他向来鲜少有怒火,而她总能准确地在他极窄的雷区晃悠,可到底还是压下了怒火。
“……把人完好无损地送回王府。”奉境扔下话,便驾马离去。
妩玥无奈地叹道:“活该人被抢,就你这样的,等你反应过来,黄花菜都凉了。”
随后,她自己进了乐馆。温南溪好奇地上下打量着她。
“妩玥姑娘,你怎么来了?”郦思南小声询问道。
妩玥走上前自然而然地顺走案上的几块点心和酒壶,靠着窗栏坐下,便开始填充饥肠辘辘的肚子。
“我来保护郡主,一会儿我送你回去。”
温南溪看着那随意至极的人,眉头不禁皱起。
“女护卫,我还真是第一次见。”
她就着酒咽下嘴里的点心,才道:“你这语气,是觉得我不行?”
温南溪闻声笑言:“难道不是吗?”
郦思南见两人之间的气焰,便立即在中间打圆场。
“温公子,妩玥姑娘不是这个意思。”
妩玥将手里的最后半块点心塞进嘴里,啜饮了一口酒,随即拍着手上的残渣起了身,轻笑挑衅地抬眸道:“敢赌吗?”
温南溪亦是来了兴致,旋即答应。
“赌什么?”
“我若是赢了,你就让郡主同我回去,倘若你赢了,我便不管你们……当然,就凭你,是没有这种可能的。”
她傲慢的语气,让其额间的青筋凸显,他咬紧了后牙槽,冷笑道:“好。”
郦思南见两人已拔弓箭弩,想要再劝时,只见一把刀从眼前疾速飞过。
温南溪直飞出了雅间,为躲避那锋利的弯刀,直接跃到了戏台中央,再看向那回旋的刀时,它已经飞回她手上,妩玥立在二楼的倚栏上,放在其旁侧梁柱的手,悠闲地敲着。
“温公子,这是要给我们演一段儿?”那居高临下的人轻笑嘲讽。
温南溪又恢复回了那慵懒模样,轻佻应道:“好好的一个美人,性子怎的这般不讨人喜……小姑娘,哥哥喜欢的是温柔可人的女子。”
妩玥听此,不禁笑出了声,轻蔑而言:
“怎么?是因为这样,会让你看清自己有多废物?”
温南溪眼底忽而充斥愠怒,冷哼了一声:“小姑娘,话不要说得太满。”
“怎么办呢?”她故作为难,而又讥笑道,“你姑奶奶我一向如此,怎么着吧?”
话音刚落,便见那原本站在戏台上的人举剑向她刺来,妩玥翻身一跃,落身在了戏台边的栏上。温南溪眼底惊诧亦是难掩,自是没想到她的轻功这般炉火纯青。
戏台下的看客惊叫着纷纷跑出了乐馆。不甘示弱的温南溪再次攻来,她亦是双手握刀,似是离弦的箭,直飞向空中,迎面而上。
刀剑相击的声音瞬时充斥了整个正厅。她极快的移速,温南溪是半点便宜占不到,还叫她划了几道不浅的伤痕。
站在倚栏边的郦思南看着他身上的血迹,眼泪都要出来了。
“是谁在此打架斗殴!”
官兵冲进乐馆,温南溪见形势不对,欲要翻窗逃离,却是被她死死缠住。郦思南见是秦牧之,像是见到救星一般,不顾一切地往楼下跑去。
“牧之哥哥,你快阻止他们!”
秦牧之向来最是见不得她的眼泪,立马严厉命令:“都给我住手!”
妩玥转头望去,却是被他钻了空子,温南溪孤注一掷地向她刺来,她往后翻身躲闪,利剑刺进其肩处,还恶意地往下划开了她的衣衫。
温南溪勾唇一笑,利落地从窗口逃离了乐馆。
她落在了戏台下方,鲜血从肩上往下流,染红了她一圈叠一圈裹着胸的白布。妩玥将刀放进了腰间,一步一步地向两人走来,郦思南心底忽觉恐惧,下意识地躲到了他身后。
妩玥满眼冷然地瞥了他一眼,直接从其肩上扯下他的外帔,裹在了自己身上,随即绕之而去。秦牧之全程身体僵直,一句话都说不出。
她忍着痛,走到马前拿起缰绳,刚要上马,可一使劲伤口便裂开来,她咬紧牙关,头靠在乌骓身上缓着疼痛,乌骓似是感受到了她的痛苦,也声声低鸣着。
而一个高大的影子渐渐靠近,直至将她笼罩进自己的阴影里。妩玥微微抬头,才见马上的靛蓝身影,她随即又转回头,抓紧缰绳,一鼓作气跃上了马背。
奉境眉头随之一紧。再次裂开的伤口疼得她脸色苍白,但她也只是眉头微拧着。
“妩玥……”
“郡主已经交给了秦将军,他会送她回王府的……放心,她完好无损。”她语气淡然,只是声音有些虚,“驾……”
她从他身侧而过,好似只是路过一个陌生人,毫无留意。他忽而想起,在朝见宴上,金鞭缠绕她手臂,慢慢折磨撕裂她时,她亦是这般一言不发。
奉境知道她此前生活在一个什么样的家庭里,知道以前的妩玥,也并非如此。这要换作以前的妩玥,定然是会哭天喊地的。
他回头望向那弓着腰的单薄身影,心底便堵得慌。